医疗中心那扇厚重的隔离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和无处不在的监控目光隔绝开来。沈昭穿着那身单薄的无菌服,走在两名沉默的安保人员中间,走廊壁灯的光线将她苍白的脸映得如同透明。
她的脚步看似虚浮无力,如同一个刚刚经历了一番折腾、精疲力尽的病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看似柔弱的躯壳之下,每一根神经都如同拉满的弓弦,高度紧绷。
线粒体活性异常。
那项该死的、意想不到的检测指标,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隐秘的涟漪。
这绝非她伪装计划的一部分。这是原主“沈昭”这具身体自带的、真实的生理印记!是沈家多年刻意“养废”和可能存在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医疗干预留下的、隐藏在基因层面的微小伤疤!
顾砚深捕捉到了它。
他此刻会怎么想?是会因此更加怀疑她的异常,还是……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证据”,反而对她“体弱”的人设产生一丝动摇的信任?
无法判断。顾砚深的心思如同深渊,难以测量。
这意外的变数,打乱了她原有的节奏。她必须立刻评估这带来的风险和……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机会。
两名安保人员将她“送”回主卧门口,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地退入走廊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沈昭推开卧室门,沉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合上,发出轻微的闷响。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房间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将偌大的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昏暗之中。空气里残留着她自己常用的、极其清淡的皂角香气,但此刻,却仿佛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顾砚深的冷冽雪茄味——一种无形的、宣告主权和监视的标记。
她蜷起腿,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发出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每一个细节,都在演绎着一个受惊、委屈又无助的弱女子形象。
表演,从未停止。
但在那低垂的头颅之下,她的意识正以惊人的速度冷静运转。
左臂内侧,微型嵌入体再次传来极其微弱、特定频率的震动。是“夜枭”。他显然己经通过某种极其隐秘的途径,捕捉到了医疗中心异常的能源波动和人员调动,判断她经历了非常规事件。
震动传递着加密的询问:【遭遇强制医疗检查?安全等级?】
沈昭的指尖在身侧地毯上,以人类无法感知的幅度,极其轻微地敲击出一段摩斯密码般的回音:【安全。遭遇深度生理扫描。发现原生生理标记:线粒体活性非典型异常。风险未知。】她将意外发现的信息传递出去。
夜枭的回应短暂延迟后传来:【原生生理标记?与档案严重不符。需重新评估‘替身’协议基础风险。‘毒蝎’活动频率再次异常升高,疑与顾氏今日网络异动有关。外部压力增大。建议:极端谨慎。暂停一切主动通讯。】
沈昭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外部压力增大。内部 scrutiny 达到顶峰。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该死的生理破绽……
她此刻就像走在一条骤然缩窄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西周狂风呼啸。
必须找到破局点。
突然,走廊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安保人员沉稳步伐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带着一点犹豫,一点刻意放轻的谨慎,停在了她的卧室门外。
沈昭全身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啜泣声却未曾停顿,反而因为“有人靠近”而显得更加委屈和压抑。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叩叩”两声响起。
不是顾砚深那种冰冷、充满压迫感的敲门方式。这敲门声显得……有些怯懦,甚至带着点讨好?
沈昭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些,仿佛害怕到了极点。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似乎鼓足了勇气,一个细声细气、带着明显讨好和紧张的女声隔着门板低低响起:
“少…少奶奶?您…您没事吧?我…我是楼下负责插花的小艾……我刚才…刚才看到您好像不舒服被带走了……”
小艾?那个总是低着头、看起来怯生生、负责庭院花草和一楼厅堂插花的年轻女佣?
沈昭的记忆库里迅速调出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背景干净,性格懦弱,在佣人中存在感极低,经常被其他人使唤做杂事。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冒着风险来敲她的门?
沈昭维持着啜泣,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用带着浓重鼻音、气若游丝的声音回应:“……谁?我……我没事……你走吧……”语气里充满了排斥和恐惧。
门外的女佣似乎更紧张了,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却加快了些:“少奶奶…您…您别怕…我…我没有恶意……就是…就是刚才我不小心听到周夫人和薇薇小姐身边的嬷嬷说话……她们…她们好像要对您……”
她的话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似乎害怕得不敢再说下去,又或者是在警惕隔墙有耳。
沈昭的啜泣声停顿了。她依旧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像是在判断,又像是在害怕。
门外的小艾等不到回应,似乎更加焦急,她喘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飞快地、含糊地吐出几个破碎的词语:“……药……替换您的安神汤……假装病发……您…您千万小心……我…我走了!”
说完,一阵极其慌乱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外重新恢复了死寂。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充满恐惧的示警从未发生过。
沈昭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埋在膝盖下的脸上,所有柔弱和悲伤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飞速的算计。
小艾?
示警?
周曼和沈薇薇的计划?替换安神汤?假装病发?
这太突兀了。像一个拙劣的陷阱。
但……时机却掐得如此“精准”!就在她刚刚经历完强制医疗检查,身体“异常”指标被顾砚深发现,内心正处于高度警惕和评估风险的时刻!
这是顾砚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她的反应?看她是否会因为这条“内部消息”而自乱阵脚,采取行动?
还是说……这个小艾,真的是某个被安插在沈薇薇和周曼身边的、属于其他势力的暗桩?此刻因为某种原因,选择了向她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弱者”示好,或者……是想利用她来搅浑水?
信息太少,无法判断。
但无论如何,这条信息本身,印证了之前密报的内容——沈薇薇和周曼,确实在谋划用药物手段对付她。
危险是真实的。
只是送来警告的人,目的成疑。
沈昭缓缓抬起头,脸上重新布满了惊惧和不安,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地蜷缩在门后,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坏了,久久不敢动弹。
黑暗中,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蛰伏的夜行动物,冷静地扫描着眼前的迷雾。
顾砚深在怀疑她。
沈薇薇要算计她。
外部“毒蝎”在逼近。
内部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突然失警的小女佣。
各方势力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交织、碰撞,而她,正处在所有旋涡的中心。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利用这一切混乱,找到那条唯一的、能够破开僵局的缝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床头柜上那个青瓷小盅——那碗被顾砚深“叫停”、却并未被撤走的、依旧摆在那里的安神汤。
汤己经冷了,表面凝着一层黯淡的油膜,像一只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
替换药物……假装病发……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间。
如果……
如果她将计就计呢?
如果她真的“病发”了呢?
在顾砚深己经发现她生理指标异常的这个微妙时刻?
这无疑是在赌命。赌顾砚深那深不可测的心思里,是否还存在一丝对她“弱者”身份的、哪怕最微末的、基于证据的动摇。
赌赢了,或许能暂时转移他对于“King”的灼热视线,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能反过来利用“受害者”的身份搅动沈家内部的浑水。
赌输了……
沈昭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某种极度冷静下的兴奋。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床头柜边,端起了那只冰冷的青瓷小盅。
汤药的冰冷透过瓷壁渗入她的掌心。
她低头,看着盅里那深褐色、如同深渊的液体。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望向墙壁上某个看似装饰的细微孔洞——那里,必然有一只冰冷的电子眼,正无声地记录着她的一切。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混合着恐惧、犹豫、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端起药盅,凑近唇边。
动作缓慢,颤抖,充满了挣扎。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闭上眼睛,仰起头——
将盅里冰冷的药液,一饮而尽。
“哐当。”
空了的药盅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昭的身体晃了晃,一只手猛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撑住床头柜,指节用力到泛白。她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血色迅速褪尽,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痛苦的嗬气声。
她踉跄着,艰难地挪动脚步,似乎想走向床边,却在中途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
身体微微抽搐着,意识仿佛正在离她远去。
主卧内,只剩下她逐渐微弱的、痛苦的喘息声。
以及,隐藏在装饰画后的摄像头,那无声的、冰冷的注视。
赌局,开始了。
筹码,是她的生命,和所有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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