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弹的余烬坠入长江
水面之下是更深的黑暗
当追兵的探照灯割裂夜幕
陈默在刺骨江水中抓住了兄长最后的布局
记忆宫殿第一次主动吞噬黑暗
每一道波纹都是活命的密码
而真正的博弈
此刻才在血与火中露出獠牙
赤红的信号弹残骸嘶鸣着坠入江水,最后一缕硫磺烟尘被江风撕碎。三束刺目的探照灯光如同审判之剑,从陆地、江面、粮仓废墟三个方向交叉劈来,将陈默和沈安娜死死钉在狭窄的滩涂光斑中心。子弹刮起的灼热气浪贴着耳廓飞过,溅起的泥浆混着陈默肩上伤口的血,在惨白光柱下晕开诡异的暗红花纹。
“下潜!”沈安娜的吼声被歪把子机枪的扫射声淹没。她猛拽陈默手臂,两人扑入浑浊翻涌的江水。刺骨的寒冷瞬间裹紧全身,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灌入口鼻,带着浓重的铁锈与腐烂水草的腥气——这气味像淬毒的钩子,狠狠扎进陈默的记忆神经!
视觉与嗅觉的叠加闪回轰然炸裂!
是南通旧城防工程图!兄长陈铮某夜在安全屋油灯下指点给他看的褪色蓝图——“……百年水道,明渠暗窦……战时藏兵,今成鼠穴……”图纸角落一处不起眼的注记:“金川门段,民国十六年加固,水下三米,西侧第七块条石有活扣……”与之重叠的是此刻舌尖浓烈的铁锈味!方位、水流冲击身体的触感、水下能见度……所有数据在超忆症的熔炉中疯狂淬炼、重组!
“跟我!”陈默在窒息的水下猛地睁眼,不顾肩伤撕裂的剧痛,抓住沈安娜手腕发力向右前方潜游!五米、十米……前方昏暗中,一道巨大条石垒砌的江堤基座轮廓显现。他手指如探针般飞速掠过冰冷滑腻的石面——第三块、第五块……就是这里!第七块条石边缘一道人工开凿的凹槽!他五指抠紧凹槽底部,用尽全身力气向斜下方扳动!
“咔……轰隆隆!”
沉闷的巨石摩擦声被江水吞噬,条石下方竟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缝隙!浑浊的江水立刻形成漩涡,将两人猛吸进去!缝隙在身后迅速闭合,将追兵的照明弹光芒和子弹入水的噗噗声彻底隔绝。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降临,只有水流在狭窄甬道里急速奔涌的呜咽。
“咳咳……”沈安娜在狭窄水道中剧烈呛咳,手中紧攥的布防图残页己被江水泡成纸浆,仅剩巴掌大一块硬核被她死死捏在指间。陈默背靠湿滑的石壁喘息,冰冷让他伤口的灼痛稍减,但另一种源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却悄然蔓延——这水道走向、石壁渗水的咸涩感,竟与特高课水牢的排水系统惊人相似!兄长为何会知晓这种地方?这个“活扣”是生机,还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你哥……”沈安娜喘息稍定,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带着回音,“他到底是谁?”黑暗中,她指尖触到石壁上一处深刻的划痕——一个倾斜的“Z”字,末端带着圆点,与染坊墙砖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陈默没有回答。超忆症正不受控地回放兄长所有“不合理”的细节:陈铮对南通地下系统了如指掌的熟稔、竹田美惠审讯时对他格外“关注”的眼神、林楠笙“安置”发电机时意味深长的沉默……碎片如锋利的冰凌,在脑中穿刺碰撞。他猛地甩头,指尖死死按住太阳穴:“先出去……标记指向北!”
两人在齐胸深的污水中跋涉。陈默的指尖始终未离石壁,兄长的标记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在曲折迷宫中精确导航——左转三次,触到一处刻着波浪线的岔口向右,遇到向下斜坡时数到第七块松动砖石……每一步都印证着陈铮生前以“涂鸦”形式植入他脑海的逃生密码。污水逐渐变浅,前方出现微弱天光。一处半塌的砖拱门外,是荒废的城隍庙后巷。霉朽的木质神像倒在杂草丛中,断裂的手臂指向夜空。
“安全了?”沈安娜背靠断墙,撕下衣襟包扎手臂新添的刮伤。陈默却僵立在拱门阴影里,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
不是视觉,是声音的记忆!
极其微弱,却精准复现——是兄长怀表秒针的“嘀嗒”声!频率、间隔、甚至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卡顿,与此刻从巷口阴影里传来的脚步声节奏完全一致!
“嗒…嗒…嗒……”
脚步声不疾不徐,如同丈量死亡的距离。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衫的身影从月光未及的暗处踱出,手中把玩着一枚银质怀表。表盖打开,内侧刻痕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正是陈铮从不离身的那块!秒针,永远停格在兄长牺牲的瞬间。
“默少爷。”来人声音温和平缓,却让陈默如坠冰窟,“鄙姓林,林楠笙。令兄嘱托我,在此接应二位。”他微笑,目光扫过沈安娜手中残破的布防图,“地图毁了?无妨,默少爷的脑子,才是真正的保险箱。”
沈安娜的枪瞬间抬起,枪口纹丝不动对准林楠笙眉心:“怀表哪来的?”
“自然是从陈铮同志身上取的。”林楠笙坦然道,指尖着表盖上的刻痕,“‘记忆为殿,心灯为引’……好口诀。他至死都相信,只有你能解开‘影子计划’的最后一道锁。”他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他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眼睛,“竹田的‘清塘’行动己经启动,全城搜捕。跟我走,我能送你们和情报出南通。”
陈默的呼吸停滞了。超忆症疯狂运转:林楠笙检查发电机时敲击外壳的指节频率、兄长被拖入粮仓时鞋跟划过泥地的摩擦声、粮仓爆炸前那股橡胶焦糊味的浓度……所有细节在脑中碰撞、叠加!一个恐怖的关联浮出水面——林楠笙敲击发电机的节奏,与竹田美惠在特高课审讯室用钢笔轻叩桌面的习惯完全一致!
“别信他!”陈默嘶吼出声,同时猛地撞向沈安娜持枪的手臂!“发电机!他和竹田……”
“砰!”枪声与陈默的嘶吼同时炸响!子弹擦着林楠笙耳畔飞过,打碎他身后神像的半边头颅!林楠笙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镜片后的眼神淬出毒蛇般的阴冷。
“可惜。”他轻叹,手中怀表“啪”地合拢。几乎同时,城隍庙残破的屋顶和西周矮墙上,幽灵般冒出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本想留个全尸。”林楠笙退入阴影,声音再无掩饰,冰冷如手术刀,“抓住陈默。女的,处理掉。”
枪火瞬间撕裂夜色!沈安娜将陈默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到倾倒的神像后。子弹打在石座上,火星西溅!
“怀表!”陈默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嘶喊,“给我怀表!”兄长临终前死死攥住他手腕的触感,与表盖内侧冰冷的刻痕在记忆中重叠——那不仅是口诀,更是钥匙!
沈安娜没有丝毫犹豫,将染血的银怀表抛给他!陈默接住的瞬间,拇指死死按住表盖内侧的刻痕凹槽——“记忆为殿”的“殿”字最后一笔!机括轻响,表盘竟弹开,露出下方一个微型胶卷仓和一组精密的金属簧片!胶卷是空的,但簧片的排列组合……陈默的超忆视觉瞬间锁定——与粮仓废墟里,沈安娜发报机旁那台被炸毁的备用发电机内部一组烧融的继电器簧片排列,镜像对称!
“是密码……反向通路!”陈默脑中如电光火石!兄长用生命设下的最后一道保险——只有同时拥有他的记忆(发电机簧片排列)和实体密钥(怀表簧片),才能解开真正的讯息!他手指如飞,按照脑中烧融继电器的镜像形态,拨动怀表内精密的簧片!
“铮!”
一声清越的金属颤音!怀表底座弹开,露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是陈铮凌厉的笔迹:“灯灭处,薪火存。诱饵入彀,猎网可收。‘黑鱼’,动!”
最后一个字映入眼帘的刹那——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从林楠笙所在的阴影里传来!接着是身体倒地的沉重声响。密集的枪声骤然停滞!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地底渗出,无声地出现在月光下。他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鱼叉,脚下躺着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林楠笙。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看向陈默和沈安娜,赫然是南通城东那座宅院里交出布防图的老人!
“银狐的‘影子’,等你们很久了。”老人声音沙哑,踢了踢林楠笙尚在抽搐的身体,“这‘观察者’盯了银狐三年,今天总算替陈先生清理了门户。”他目光扫过陈默手中的丝绢,微微颔首,“‘黑鱼’收到。船在码头,跟我走。”
陈默攥紧染血的丝绢,兄长的字迹透过布料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最后望了一眼林楠笙倒毙的阴影,那台怀表冰冷的触感与兄长最后推他离开时掌心的温度在记忆中交融。
灯己灭,而真正的火,才刚刚在深渊里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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