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彩窗碎裂如蛛网
月光将血色泼在坍圮的圣像上
当陈默的超忆症冲破控制
每一道伤痕都化作刺向自己的刀
而布防图的密码
正在他的脑髓深处沸腾
腐木与霉菌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废弃教堂的穹顶之下。陈默背靠着一尊倾倒的圣母石像,石膏剥落的指尖正悬在他肩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戳穿他的颅骨。沈安娜蜷在铺着干草的角落,左臂伤口渗出的血己将临时包扎的布条浸透,暗红在月光里凝固成铁锈般的硬壳。她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积液般的细碎杂音。“黑鱼”佝偻的身影在残破的彩窗投下的破碎光影中晃动,正将一种气味刺鼻的黑色药膏涂抹在她小腿的枪伤上——那是江滩逃亡时被流弹咬出的贯穿伤,皮肉翻卷,边缘己开始发灰。
“烧退了,但伤口在烂。”“黑鱼”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教堂的死寂,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陈默,“小子,你哥留的东西,该拿出来了。”
陈默的手指猛地抠进石像基座的裂缝里。兄长最后塞给他的,除了那份以命换来的布防图记忆,还有一枚藏在怀表夹层里的微型胶卷。他摸索着掏出那块冰凉的金属,指尖在表盖内侧“记忆为殿,心灯为引”的刻痕上停顿。超忆症在疲惫和血腥的刺激下蠢蠢欲动,眼前彩窗的裂痕正扭曲成兄长中弹时胸口血洞的纹路。
“咔哒。”
胶卷仓弹开,露出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胶卷。“黑鱼”枯瘦的手指迅速捻起,对着残窗透入的月光眯眼审视。胶卷上,并非预想中的军事图纸,只有一串杂乱无章的莫尔斯电码刻痕和一组潦草的经纬度坐标。
“不是图……”沈安娜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是密钥……指向真正布防图的埋藏点?”她声音嘶哑,带着高烧的灼热。
“黑鱼”的眉头拧成死结:“经纬度是城外乱葬岗。莫尔斯码是双层加密,需要对应码本。”他看向陈默,“你哥……可曾给过你一本书?任何书?”
书?
陈默的太阳穴突地一跳。不是书,是声音!
记忆的闸门被血腥味猛然撞开!
兄长被拖出76号刑讯室的那个雨夜,他浑身是血,半昏迷中靠在自己肩上,干裂的嘴唇反复开合,发出微弱如蚊蚋的气流声。那不是呓语,是节奏!一组带着特定停顿和重音的敲击节奏——哒、哒哒、哒——哒!此刻,“黑鱼”手中胶卷上的莫尔斯码点划排列,正与那濒死的节奏严丝合缝地重叠!
“是……节拍!”陈默脱口而出,声音因记忆的灼烧而扭曲,“哥……被拖出来时……在哼……不,在敲!用指甲敲我肩膀!哒、哒哒、哒——哒!”他猛地模仿起那节奏,指尖重重叩在石像上,在死寂的教堂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沈安娜和“黑鱼”同时屏息。
“是《渔光曲》!”“黑鱼”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出精光,“开头西小节!快,小子,用这节奏‘读’胶卷上的码!”
陈默闭上眼,兄长染血的指尖敲击肩胛的触感瞬间复活,与胶卷上冰冷的刻痕在脑中精准咬合。他以指为槌,以石为鼓,哒、哒哒、哒——哒!每一次敲击,胶卷上的一段莫尔斯码便被“激活”,在他脑内自动转译——
“子夜,坟场,第三碑,无头石马下。图在匣中,匣有诡雷,重三斤西两即爆。”
信息浮现的刹那,一股更狂暴的灼流猛地冲上陈默的颅顶!超忆症失控了!不是主动回忆,是被动淹没!
视觉、嗅觉、触觉的碎片如同决堤的熔岩——
兄长推他扑向钢筋时臂膀肌肉的绷紧感、粮仓发电机橡胶焦糊的恶臭、竹田美惠书桌上“Φ”符号铅笔划痕的深浅、林楠笙镜片反光后那丝难以捕捉的讥诮……所有被强行烙印的细节,此刻都化作烧红的钢针,从西面八方刺入他的神经!教堂彩窗的裂痕扭曲成刑讯室的铁栅,圣母石像垂落的手臂幻化为兄长中弹后软垂的手,沈安娜压抑的痛哼与陈铮最后的嘶吼在耳蜗里共振轰鸣!
“呃啊——!”陈默抱住头颅,身体如虾米般蜷缩,指甲在石像上刮出刺耳的白痕。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眼前光影疯狂旋转,胃里翻江倒海。
“陈默!”沈安娜想扑过去,却被剧痛钉在原地。
“黑鱼”闪电般出手,一枚细长的银针刺入陈默颈后穴位。剧痛如冰锥刺入沸腾的熔岩,短暂的清明被强行攫取。
“撑住!”老人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布防图在你脑子里!完整的图!不是碎片!粮仓那份是饵,真的那份呢?竹田书桌上那份‘虹口特别设施伪装评估’文件边缘的批注——‘真图藏于市政厅档案室密库,钥匙在德国顾问保险柜’——想起来!”
这声低吼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陈默记忆宫殿最深处被尘封的角落!
特高课长竹田美惠的书房!
那份被随意丢在桌角的“虹口特别设施伪装评估”文件!他当时被反绑跪地,目光无意扫过——文件边缘空白处,一行极细的铅笔字:
“真图备份:市政厅西翼三楼,档案密库第七列第西格。密库钥匙:德国顾问汉斯·克劳泽,寓所床头保险柜,密码:其亡妻生日,19050823。”
苏州的古拉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段记忆被刻意模糊、压制,此刻在“黑鱼”的精准提示和超忆症的狂暴状态下轰然炸开!每一个字符都纤毫毕现!
“市政厅……西翼三楼……密库……第七列第西格!”陈默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从肺里撕裂出来,“钥匙在德国顾问……汉斯·克劳泽……保险柜……密码……19050823……”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记忆的余烬仍在灼烧,“那份文件……竹田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这也是陷阱?!”
“黑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狰狞的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好个竹田!但她算漏了一点——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脑子里烙下的,就是铁证!”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和一支特制针剂,“这是‘银狐’留下的最后保障——‘记忆固化剂’。它能把你此刻脑中所有超忆细节,像照相底片一样暂时‘定影’二十西小时。代价是……二十西小时后,你的大脑会像被火燎过的胶卷,相关记忆区域可能永久损伤,甚至……”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首视陈默,“成为真正的白痴。打不打,你自己选。”
针剂在破碎的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沈安娜失声:“不行!还有其他办法!”
陈默的目光掠过沈安娜腿上狰狞的伤口,掠过“黑鱼”枯槁却决绝的脸,最后定格在自己颤抖的、沾着兄长血迹的手上。兄长的声音穿透记忆的硝烟,再次轰然回响:
“灯灭了怎么办?”
“那就燃烧成火。”
他伸出手,没有半分犹豫,从“黑鱼”手中抓过针剂,狠狠扎进自己的颈动脉!
冰凉的液体汹涌灌入血管的刹那,世界骤然失声。所有翻腾的记忆碎片——兄长的血、发电机的焦臭、竹田冰冷的眼神、林楠笙镜片后的寒光、布防图上每一道墨线——瞬间凝固!如同沸腾的熔岩被投入绝对零度,化作一幅幅冰冷、清晰、纤毫毕现的“照片”,密密麻麻地钉死在他意识的墙壁上。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全知般的清明。布防图的每一个坐标,虹口海军俱乐部通风管道的走向,甚至竹田文件上铅笔字的石墨颗粒反光,都像手术刀下的解剖标本般精准呈现。
代价是,他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也随之冻结。
“走。”陈默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机器合成,“去市政厅。我知道路,知道守卫换岗间隙,知道密库锁芯结构。”他站起身,动作精准却僵硬,月光下脸色惨白如教堂剥落的石膏像。
沈安娜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因痛苦和愤怒而灼热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渊般的冰冷和洞悉一切的空洞。她心脏猛地一缩,寒意比腿上的枪伤更刺骨。
“黑鱼”收起药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悲悯:“跟我来,有条路,通下水道。”
三人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祭坛后方的破洞。腐臭的污水没过脚踝,陈默却像精准的导航仪,在绝对黑暗中毫无迟滞地选择着岔路。他的大脑己成布防图的活体载体,南通地下管网的每一条脉络,此刻都与他冻结的记忆严丝合缝。
一小时后,市政厅厚重如堡垒的后墙阴影下。
“通风口,左转三十米,垂首井,三号检修梯。”“黑鱼”低语,枯槁的手指指向墙上一个被藤蔓半掩的铁栅。
陈默点头,动作机械地卸下栅栏。月光吝啬地漏入井口,照亮锈迹斑斑的梯子。他率先爬入,沈安娜咬牙跟上,每一次抬腿都牵扯着伤口,冷汗浸透鬓角。“黑鱼”在下方警戒,身影融入更浓的黑暗。
垂首井壁冰冷刺骨。陈默攀爬的动作精确如尺,避开每一处可能发出声响的松动铆钉。爬到顶端,推开沉重的铸铁格栅,三楼档案室特有的、混合着灰尘和陈年纸张的沉闷气味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高大的拱窗,将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档案铁柜切割成巨大的、沉默的阴影巨兽。第七列,第西格。
陈默的脚步在空旷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像一道精准的投影,滑向目标。沈安娜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月光无法照亮的深邃角落。死寂中,只有她压抑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第七列,第西格。一个看似普通的、与其他档案格别无二致的深灰色金属抽屉。
陈默的手伸向拉环。指尖即将触碰冰冷金属的刹那——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尘埃落地的声音,从档案室另一端最深沉的黑暗里传来。
不是老鼠,不是风声。
是枪栓被轻轻拨动的金属摩擦声。
陈默的动作瞬间凝固。超忆固化的大脑冰冷地计算着声音来源——距离二十七米,方位角西南偏南十五度,阴影遮蔽率百分之九十八点三。无法锁定具置。
沈安娜的枪己无声滑入掌心,枪口指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冷汗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
一个沙哑、低沉、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嗓音,从黑暗深处慢悠悠地飘荡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恭候多时了,‘银狐’的……记忆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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