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桂花香漫进三皇子府，沈念卿正坐在窗前教灵月认丝线。小姑娘捏着支胭脂红的绣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这个像海棠花的颜色。”
沈念卿笑着点头，指尖拂过绷架上未完成的绣品——那是幅《雁归图》，几只鸿雁正掠过秋水，往芦苇深处飞去。“等绣好了，送给外祖父当生辰礼。”
正说着，萧景琰一身戎装走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风尘。他刚从京畿卫营回来，明日要奉旨护送一批粮草去北疆，那里的守军正是当年外祖父带过的旧部。
“北疆来信说，今年雪下得早，将士们缺冬衣。”萧景琰解下佩剑，接过沈念卿递来的热茶，“我己让人备了三十车棉衣，顺便把你绣的那面‘镇国’锦旗带去，老将军们见了定会高兴。”
那面锦旗是沈念卿照着外祖父留下的旧样绣的，金线绣的“镇国”二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想起去年明宇入国子监时，特意将大哥的《江山图》挂在书房，说要像舅公一样心怀天下。
“明宇今日休沐，该回沈府了。”沈念卿将叠好的棉袍放进行囊，“方才母亲让人来传话，说苏州的新米到了，让你带些去北疆，给将士们尝尝江南的味道。”
萧景琰握住她的手，指腹着她腕上的银镯——那是当年他亲手打的，上面刻着两只依偎的鸿雁。“此次往返需一月，你在家要保重，尤其是夜里别再熬夜绣东西。”
沈念卿笑着应下，眼角瞥见灵月正踮着脚够案上的兵书，忙把女儿抱进怀里：“这可不是小姑娘家看的。”
“爹爹说，外祖父的兵书里藏着保家卫国的法子。”灵月搂住沈念卿的脖子，“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娘亲一样厉害，能认出坏人的诡计。”
萧景琰闻言朗声笑起来，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咱们灵月不仅要厉害，还要心善，就像你娘亲一样。”
次日清晨，送别的队伍在城门外排成长龙。沈念卿抱着灵月站在高台上，看着萧景琰的身影消失在尘土里，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沈念瑶提着个食盒走来，鬓边簪着支素银簪，比从前清瘦了许多。“这是我做的牛肉脯，让三皇子带给北疆的将士吧。”她将食盒递过来，声音带着几分局促，“当年……是我糊涂。”
沈念卿接过食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轻声道：“过去的事，不必总挂在心上。前几日母亲说你抄的《金刚经》极好，太后见了都赞清净。”
沈念瑶眼圈微红，转身往马车走去。她如今在沈府旁的小院里住着，每日除了抄经，便跟着柳氏学做针线，虽少言寡语，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平和。
灵月趴在栏杆上，看着沈念瑶的马车远去，忽然问：“娘亲，二姨为什么总不笑？”
“等她想通了，就会笑了。”沈念卿望着天边南归的雁阵，“就像这些大雁，飞再远，也会找到回家的路。”
萧景琰走后，沈念卿每日除了教灵月读书，便去沈府帮柳氏打理田庄的事。这日刚算完账，青禾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封加急信件：“小姐，北疆传来消息，三皇子遇袭了！”
沈念卿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信上说明军在雁门关遭遇伏击，萧景琰为了保护粮草，带着亲兵追击敌军，至今未归。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备车，去兵部。”
兵部尚书是当年外祖父的副将，见沈念卿来，忙将沙盘推到她面前：“三皇子临走前留了后手，让我们在黑风口设了埋伏。只是敌军狡猾，怕是要拖延几日。”
沈念卿看着沙盘上的地形，忽然想起外祖父兵书里的话：“狭路相逢，需以守为攻，待其锐气尽失，再一举破之。”她指着黑风口左侧的峡谷：“这里是敌军的退路，若派一支轻骑绕到其后，定能截断他们的后路。”
尚书眼睛一亮：“大小姐说得是！我这就调兵！”
回到府中，沈念卿连夜赶制了面新的令旗，用金线绣上“沈”字。灵月抱着她的腿问：“娘亲，爹爹会回来吗？”
“会的。”沈念卿将女儿抱到膝头，指着窗外的雁阵，“你看，大雁都知道回家，爹爹也一定会回来。”
七日后，捷报传到京城：萧景琰在黑风口大败敌军，不仅夺回了粮草，还擒获了敌国的小王子。沈念卿正在教灵月绣鸿雁，听见消息时，指尖的绣针微微一颤，落下个小小的红点，倒像是鸿雁的眼睛。
三日后，萧景琰归来。他风尘仆仆地走进内院，正见沈念卿带着灵月在海棠树下放风筝。风筝是只五彩的鸿雁，在秋日的天空中飞得很高。
“爹爹！”灵月挣脱沈念卿的手，扑进萧景琰怀里。
萧景琰抱起女儿，走到沈念卿面前，从怀中取出支风干的野菊：“北疆的菊花开得正好，像你当年在寿宴上穿的月白裙。”
沈念卿接过野菊，忽然发现花茎上系着张字条，上面是萧景琰的字迹：“雁归巢暖，有你便是家。”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海棠树的叶子落在他们肩头。沈念卿望着萧景琰眼中的笑意，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一路坦途，而是风雨同舟后，仍能并肩看遍人间烟火，等一场雁归，守一世巢暖。
夜里，灵月早己睡熟。沈念卿铺开那张《雁归图》，萧景琰从身后搂住她，看着图上即将绣完的鸿雁：“等明年开春，咱们带着灵月和明宇去江南，看看你说的那片海棠花海。”
沈念卿点头，指尖的绣针穿过丝线，在布面上落下最后一针。窗外，南归的雁群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发出清亮的鸣叫声，像是在诉说着归途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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