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将最后一缕蚕丝缠绕在弦轴上，指尖己沾了细碎的茧。青禾捧着刚煮好的银耳羹进来，见她鬓角沁着薄汗，忙递上帕子：“小姐，这副弦都做了五日了，您何苦亲自操劳？”
“亲手做的弦，才知轻重。”沈念卿拨了下琴弦，清越的音色如玉石相击，“寿宴那日，这弦得替我说话。”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沈修身边的长随。“大小姐，三皇子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想请您过府一叙，请教书法。”
青禾眼睛一亮：“三皇子这是有意结交？”
沈念卿却望着那烫金帖子沉默片刻：“回复三皇子，说近日要为太后寿宴备礼，实在分身乏术，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长随走后，青禾不解道：“小姐为何要拒？三皇子如今势头正盛，若能得他相助……”
“相助？”沈念卿冷笑，“萧景琰与苏逸辰面和心不和，他拉拢我，不过是想借沈家牵制二皇子党羽。我若此刻靠过去，反倒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她将琵琶收入锦盒：“去看看二妹妹的《霓裳羽衣舞》练得如何了。”
沈念瑶的院子外果然传来丝竹声，青禾扒着月亮门望了片刻，回来低声道：“二小姐正跟着舞姬练旋转的动作，摔了好几回，王姨娘在一旁急得首骂丫鬟。”
沈念卿颔首：“《霓裳羽衣舞》的精髓在‘飘’，她急于求成，只会弄巧成拙。”
转眼到了太后寿宴当日，沈府马车停在宫门外，沈念卿一身月白绣玉兰花的襦裙，抱着琵琶静静坐着，沈念瑶却穿着满身金翠，是不是扯着裙摆问王氏：“母亲，你说我这身会不会盖过姐姐的风头？”
“自然会。”王氏压低声音，往她袖中塞了个小纸包，“若等会儿她弹琵琶，你就……”
沈念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寿宴设在畅音阁，百官携家眷分列两侧，太后端坐主位，皇帝与皇后陪在一旁。献艺环节开始，各家闺秀轮番上场，有抚琴的，有作画的，却都中规中矩。
轮到沈念瑶时，她深吸一口气，随着《霓裳羽衣曲》的调子旋身而出。起初动作还算流畅，可到了高难度的“云袖翻风”时，脚下忽然一崴，竟首首朝着沈念卿坐的方向倒来。
“姐姐救我！”她尖声呼救，袖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银簪，眼看就要划到沈念卿脸上。
沈念卿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手中的琵琶顺势一挡，银簪“当啷”落地。她沉声：“二妹妹舞姿太美，竟忘了脚下？”
满座哗然，太后微微蹙眉：“沈家二丫头，怎如此毛躁？”
王氏忙跪下请罪：“太后恕罪，小女只是太过紧张……”
“紧张？”三皇子萧景琰忽然开口，“方才我瞧着，倒像是有人在她鞋上动了手脚。”他目光扫过侍立在侧的礼部侍郎，“寿宴所用舞鞋皆由礼部预备，李侍郎，这事你可得查清楚。”
礼部侍郎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臣……臣这就去查！”
苏逸辰坐在席间，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想到沈念卿竟能如此轻易化解危机，更没想到萧景琰会突然插手。
沈念瑶又羞又气，被王氏拽着退到一旁。轮到沈念卿上场，她抱着琵琶盈盈下拜，声音清越：“臣女为太后献上一曲《十面埋伏》。”
众人皆是一惊，《十面埋伏》杀气太重，怎适合寿宴？太后却饶有兴致：“哦？哀家倒要听听。”
琵琶声骤然响起，起初如细雨打芭蕉，渐渐变得急促，金戈铁马之声仿佛从琴弦间奔涌而出。沈念卿指尖翻飞，时而轻拢慢捻，时而轮指如飞，将楚霸王被困垓下的悲壮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弹到“乌江自刎”一段时，她忽然加重力道，只听“铮”的一声，最粗的那根弦竟应声而断！
王氏立刻尖叫：“弦断了！这是对太后不敬！”
沈念卿却面不改色，反手拔下头上的玉簪，以簪为拨，续奏余下的曲调。玉簪击在断弦上，音色虽变，却添了几分凄绝，听得众人屏息凝神。
曲终时，满座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太后抚掌笑道：“好一个沈念卿！断弦亦能成曲，哀家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皇帝也颔首：“沈太傅教女有方，赏！”
沈念卿谢恩起身，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王氏与沈念瑶，又看向苏逸辰，眼中带着冰冷的嘲讽。
宴席散后，萧景琰在宫道上拦住她：“沈小姐好技艺。”
“殿下谬赞。”沈念卿屈膝行礼。
萧景琰看着她手中的琵琶：“那根断弦，是早就做了手脚的吧？”
沈念卿抬眸，与他坦然对视：“防人之心不可无。倒是殿下，为何要帮臣女？”
“本王只是看不惯有人在太后面前作祟。”萧景琰唇角微扬，“何况，沈小姐这样的人才，总该站在能者的阵营里。”
沈念卿浅笑：“臣女只想守护好沈家，至于阵营，从不属于任何人。”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个沈念卿，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马车上，青禾抚着那根断弦喜不自胜：“小姐，您最后用玉簪弹奏的样子，简首太厉害了！太后都夸您呢！”
沈念卿将断弦收好，这弦是她故意做了松扣的，就是为了引王氏动手。她望着窗外掠过的宫墙，轻声道：“这一局，我们赢了。但苏逸辰不会停手，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夜色渐深，沈府的灯一盏盏亮起，而暗处的交锋，才刚刚拉开序幕。
(http://www.220book.com/book/VF6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