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卿回到汀兰水榭时，暮色己漫过窗棂。青禾刚沏好一壶雨前龙井，就见她望着案上那卷《南华经》出神，轻声道：“小姐，苏公子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今日赏花宴上，三皇子看您的眼神可不一般。”
“萧景琰是聪明人。”沈念卿端起茶盏，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他看得出苏逸辰在利用沈家，更看得出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正说着，云芝掀帘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大小姐，这是方才太医院李太医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您调理身子的方子。”
沈念卿打开锦盒，里面除了一纸药方，还有张素笺，上面只写着“海棠树下，青苔有误”八个字。她指尖一顿，随即明白了——那日沈念瑶额上的伤确实蹊跷，李太医这是在暗中示好。
“替我谢过李太医。”沈念卿将素笺焚在香炉里，“告诉母亲，就说我身子无碍，不必挂心。”
云芝走后，青禾不解道：“李太医是宫里的人，怎会突然帮咱们？”
“他不是帮我，是在给自己留后路。”沈念卿望着跳动的烛火，“苏逸辰攀附二皇子，李太医却未必想站队。如今沈家虽不比从前，却也不是谁都能随意踩踏的。”
次日清晨，沈府就传出消息：二小姐沈念瑶落水后受了寒，高烧不退，请了好几位大夫都不见好转。王氏在院里哭天抢地，说定是沈念卿在赏花宴上动了手脚，引得下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沈念卿正在临摹《兰亭集序》，闻言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去库房取两匹云锦，再让刘大夫开副退烧的方子，送去给二妹妹。”
青禾咋舌：“小姐还真给她们送东西？她们指不定又要怎么编排您。”
“要的就是她们编排。”沈念卿放下狼毫，纸上“惠风和畅”西字风骨峭峻，“父亲最厌宅内争斗，我越是体面，她们便越显得小家子气。”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就有小丫鬟来报，说王氏将云锦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把方子撕得粉碎，骂沈念卿假仁假义，想用毒药害二小姐。
“看来二妹妹的烧是退了。”沈念卿慢条斯理地将宣纸铺平，“有力气撒泼，总好过真烧坏了脑子。”
正说着，柳氏身边的嬷嬷来了，脸色凝重：“大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说是宫里来了旨意。”
沈念卿心中一凛，快步跟着嬷嬷去了正厅。只见沈修正捧着一卷明黄圣旨，眉头紧锁，柳氏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卿儿来了。”柳氏拉过她的手，指尖冰凉，“方才宫里传旨，说太后六十大寿将近，让各家适龄闺秀准备献艺，你和瑶儿都在其列。”
沈念卿看向那道圣旨，上面果然写着“沈氏念卿、念瑶，于寿宴献艺，以贺太后千秋”。她垂眸道：“太后寿宴是大事，女儿自当尽心准备。”
沈修叹了口气：“太后寿宴人才济济，你们姐妹俩切不可出半分差错。尤其是瑶儿，若到时候身子不好……”
“父亲放心。”沈念卿接口道，“二妹妹吉人天相，定会如期康复。女儿也会帮着妹妹一同准备。”
回到汀兰水榭，青禾急道：“小姐，这分明是冲着您来的！王姨娘肯定会借着寿宴做文章，万一在您的才艺上动手脚……”
“寿宴之上，耳目众多，她们不敢太过放肆。”沈念卿走到琴架前，轻轻拨弄琴弦，泠泠之声漫开来，“但暗箭难防，咱们得早做打算。”
她沉思片刻，道：“你去打听一下，苏逸辰最近和哪些人走得近，尤其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另外，看看二妹妹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有没有偷偷练什么才艺。”
青禾领命而去，沈念卿则取出尘封的琵琶。前世她在寿宴上弹了一曲《平沙落雁》，却被沈念瑶用断弦的伎俩污蔑心不诚，惹得太后不悦。这一世，她偏要弹琵琶，弹一曲惊鸿之作。
三日后，青禾带回消息：“苏公子最近常去二皇子府，还和礼部侍郎走得很近。至于二小姐，听说在偷偷练舞，还请了宫外的舞姬教她《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沈念卿眸色微沉，“那是杨贵妃所创，舞姿虽美，却极难驾驭，稍有不慎便会显得轻浮。她倒是敢选。”
更让她在意的是礼部侍郎——寿宴的流程安排，正是礼部负责。苏逸辰这是想在流程上动手脚。
“小姐，咱们要不要也请个名师指点？”青禾问道。
沈念卿摇头：“不必。你去准备些上好的蚕丝，我要亲自做一副琵琶弦。”
她要的不是完美无缺的表演，而是让所有人都记住，沈家大小姐沈念卿，绝非池中之物。
夜深人静时，沈念卿对着铜镜卸下钗环，镜中女子眉眼清丽，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她轻轻抚过脸颊，低声道：“爹娘，哥哥，等着我，很快就能为你们报仇了。”
窗外，一轮残月隐入云层，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而沈念卿知道，这场风暴过后，总有一些人，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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