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林小葵第无数次用笔尖戳着笔记本上那个被红笔划得面目全非的创意方案。百叶窗外的阳光被切割成惨淡的条状，像极了她此刻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职业尊严。“林小葵，进来。” 总监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道缝，王总监的地中海发型在日光灯下泛着油光，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林小葵深吸一口气，把刚打印好的修改稿抱在怀里。第七版了，从 “城市森林里的呼吸感” 到 “午夜食堂式的治愈系”，她能想到的所有温情脉脉的比喻都被批得一文不值。“王总，这是根据上次您的意见修改的 ——”“停。” 王总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眼皮都没抬，“甲方刚发消息，说我们的方向完全跑偏。他们要的是高端、大气、一眼就能看出砸了多少钱的感觉，你整这些小情小调给谁看？”方案被随手扔在堆满文件的桌面，纸页边缘卷起难看的弧度。林小葵盯着自己写的那句 “用早餐的香气唤醒都市人的清晨”，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可是王总，顾氏集团这次推的是亲民线代餐产品，太浮夸的风格反而 ——”“你懂什么？” 王总监猛地拍桌，茶水在搪瓷杯里晃出涟漪，“顾氏是我们今年最大的潜在客户！他们 CEO 顾衍舟是什么人物？白手起家的科技新贵，福布斯榜上的常客！这种人的品牌需要你教他接地气？”林小葵攥紧了文件夹边缘，指节泛白。她入职这家 “创想未来” 广告公司三年，从实习生做到主力策划，最擅长的就是把冰冷的产品注入生活温度。可自从上个月公司接了顾氏这个潜在大单，整个策划部都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劣质电影，所有人都在往 “高大上” 的模板里硬塞内容。“下周一之前给我全新的方案，” 王总监挥挥手像赶苍蝇，“做不出来就不用来了，反正公司也在考虑优化人员结构。”“优化人员结构”—— 这话说得真委婉。林小葵走出办公室时，听见隔间里传来窃窃私语。“听说了吗？顾氏那边只给了我们半个月时间，王总监要是搞砸了，整个策划部都得喝西北风。”“林小葵这次悬了，她那套小清新风格根本入不了顾总的眼。”“唉，可惜了，她上次那个宠物食品的文案多绝啊……”林小葵把自己摔进办公椅里，打开电脑浏览器，搜索框里还停留在早上查的 “最便宜的租房网站”。上个月房东突然通知要涨三千房租，她刚交完押一付三，钱包比她的创意方案还干瘪。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林小葵深吸一口气，迅速切换出笑脸接起电话。“小葵啊，发工资了吗？你弟弟这个月的补课费 ——”“妈，发了发了，我这就转过去。” 她打断母亲的话，手指飞快地在银行 APP 上操作，看着余额瞬间跌破西位数，心脏像是被保鲜膜紧紧裹住，透不过气。挂了电话，林小葵趴在键盘上，鼻尖抵着冰冷的空格键。她想起三年前刚入职时，自己站在落地窗前发誓要做出能打动人心的广告，要在这座城市扎根。可现实是，她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不知道在哪里。夕阳把办公室的影子拉得老长，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林小葵打开第七版方案，光标在空白处闪烁，像个嘲讽的句号。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打印稿背面画了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旁边批注：“顾氏霸总难道不吃饭吗？难道他的胃是不锈钢做的？”画到第三笔时，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显示本地。林小葵犹豫了一下接起，对方是个礼貌又带着机械感的男声。“请问是林小葵女士吗？我们是顾氏集团行政部，有一份合作意向想与您面谈，不知您明天上午是否有空？”林小葵愣住了。顾氏集团？她的方案不是被批得一无是处吗？“请问…… 是什么合作？”“具体事宜不便在电话中说明，” 对方的语气始终保持平稳，“我们会派车来接您，地点是顾氏总部大厦。酬劳方面您不必担心，绝对会超出您的预期。”挂了电话，林小葵盯着屏幕上 “顾氏集团” 西个字，突然觉得荒诞。她低头看向草稿纸上那个不锈钢胃霸总，突然抓起马克笔给他加了个流泪的表情。也许是老天爷看她太惨，打算用另一种方式砸晕她？比如…… 诈骗？但那笔 “超出预期的酬劳” 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林小葵点开租房软件，看着那些标着 “押一付一” 却连窗户都没有的隔断间，咬了咬牙。管他是诈骗还是什么，明天去看看再说。反正她现在除了这条命，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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