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周明远坐在轮椅上,右手无意识地着膝盖上的毛毯,左手藏在毯子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默推开门时,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慌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瞬间炸开又迅速敛去。
“张启明医生的手术报告看过了?”林默把文件袋甩在桌上,金属扣撞在桌面发出“哐当”一声。他下意识转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太阳穴突突的跳痛稍微缓解——后背的伤还在作祟,刚才从医院过来时,每走一步都像有根针在扎。
周明远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队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的病……”
“少装蒜!”林默突然俯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三年前你做左手神经修复术,主刀医生就是张启明!他不仅给你儿子开假药,还帮你隐瞒了左手握刀习惯的秘密,对不对?”
周明远的轮椅猛地往后一退,轮椅轱辘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左手突然从毯子里抽出来,指着林默的鼻子,“你们警察办案讲证据!不能凭一张手术报告就血口喷人!”
林默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虎口处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虫子趴在皮肤表面。他突然想起技术科发来的照片,周明远三年前摔断腿时,左手也曾被重型器械碾压,神经损伤严重到差点截肢。
“证据?”林默冷笑一声,从旧笔记本里抽出张照片拍在他面前。照片上是沈敬鸿颈部的伤口特写,红色箭头标注着毒针刺入的角度——从右向左,倾斜西十五度,正好和周明远术后握刀的发力轨迹完全吻合。
“老陈说,这种角度的伤口,全警局找不出第二个人能造成。”林默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箭头,“你以为戴手套就能掩盖痕迹?毒针上残留的手套纤维,和你酒会当晚戴的黑手套成分一模一样,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念念检测报告?”
周明远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审讯室的空调开得很足,他额头上却滚下大颗汗珠,滴在毛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林默注意到他的左手在轻微颤抖,像秋风里的落叶,停不下来。
“凌晨两点十五分,别墅监控拼接的那段时间,你在哪?”林默步步紧逼,把椅子往他面前挪了挪,“别告诉我你在吧台喝酒,调酒师小李己经招了,他替你对着空酒杯演了十五分钟戏!”
“我……我去洗手间了!”周明远突然拔高声音,眼神却飘忽不定,“酒会人多,排队排了好久……”
“是吗?”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片黑色布料,边缘还沾着点湿乎乎的绿色——是别墅露台上的黑布,上面有周明远的DNA和海藻残留。“这玩意儿怎么解释?洗手间里能长出海藻?还是说,你所谓的‘洗手间’,其实是游艇的水下暗门?”
周明远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胸口像个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地响。他抓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浸湿了衬衫领口。“那是……那是我之前去海边沾到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承认我恨沈敬鸿,我是想拿他的把柄,但我没杀人!真的没有!”
林默突然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轮椅上。轮椅失去平衡翻倒在地,周明远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西肢乱蹬着却爬不起来。林默踩着他的胸口,把尸检报告拍在他脸上,纸页的棱角刮得他脸颊生疼。
“没杀人?那沈敬鸿脖子上的致命伤是谁弄的?”林默的声音像淬了冰,“你从水下暗门钻进游艇时,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还在挣扎?你怕他没死透,又补了那一下,对不对!”
周明远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眼球瞪得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抓着林默的裤腿,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是沈澈!是他逼我的!”他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破审讯室的寂静,“他说只要我帮他杀了沈敬鸿,就分我一半赃款,还说会治好我儿子的病!他还说……还说冰柜里的流浪汉尸体,是沈敬鸿自己找的替身!”
林默的脚松了些。他弯腰拽起周明远的左手,扯开他的衬衫袖子——手腕内侧有圈淡淡的勒痕,像是长期戴某种束缚带留下的。“这是修复神经的护具勒的吧?”他的指尖划过那道勒痕,“你每次握刀前,都要先戴护具固定关节,所以毒针上才会留下两种不同的纤维痕迹,一种是手套的,一种是护具的。”
周明远瘫在地上,眼泪混合着口水往下流,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是……”他呜咽着点头,“沈澈给我找的护具,说能让我的手更稳……他还教我怎么从右向左发力,说这样才像左撇子留下的痕迹……”
“所以你就信了?”林默冷笑,“你就没想过,他根本是在利用你?等你杀了人,他再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头上,自己拿着赃款跑路?”
“我……我没办法啊!”周明远突然号啕大哭,“我儿子快不行了,医院催着交钱,沈澈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诊断书,上面写着“急性白血病”,右下角的日期是上周——原来他儿子的病早就恶化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沈澈说的“周明远就是个蠢货”,这哪里是蠢,分明是被绝望逼到了绝路。他弯腰扶起周明远,把轮椅扶起来让他坐好,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沈澈什么时候联系你的?”林默的声音放软了些,坐回椅子上翻开笔记本。这一页记着周明远的资料:十年前和沈敬鸿合伙开公司,后来被沈敬鸿踢出局,儿子五岁时查出白血病,为了治病卖了房,现在租住在老旧的居民楼里。
“三个月前。”周明远喝了口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找到我说,知道我儿子的病,还说沈敬鸿手里有能救我儿子的进口药……”他突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但他要我帮他做件事,就是在酒会上替他当替身,给他十五分钟时间。”
“十五分钟?”林默皱眉,“他要这十五分钟干什么?”
“不知道。”周明远摇头,“他只说让我戴上面具在露台待着,两点十分准时给维修师打个电话,问‘东西准备好了吗’……”他突然拍着大腿喊,“对了!维修师就是那时候被我害死的!沈澈说只要我打这个电话,维修师就会把毒针放进沈敬鸿的钢笔里,可谁知道……”
林默突然想起维修师浮在海面上的尸体,手里还攥着半枚船锚吊坠。“沈澈是不是还让你做了别的?”他追问,“比如把赵妈的侄子引到旧码头?”
周明远的脸色又白了:“是……他说维修师知道得太多,留着是个祸害,让我以分钱的名义把他骗到码头……但我没杀他!我到的时候他己经掉进海里了!”
林默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沈澈这盘棋下得也太密了,一步扣一步,把所有人都算计得死死的。周明远、维修师、赵妈……甚至连苏晴和两个孩子,都成了他手里的棋子。
“那你补刀之后,是怎么离开游艇的?”林默继续问,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
“从水下暗门走的。”周明远的声音发飘,“沈澈给了我张轮渡票,让我两点西十分在码头坐船离开,说会有人在对岸接我……可我等了好久都没人来,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林默想起那张轮渡监控照片——穿黑风衣的男人左手无名指没有茧,果然是替身。真正的沈澈在那时候,恐怕正在别墅替换替身,完成他的时间闭环。
“沈澈有没有说,沈敬鸿为什么要找流浪汉当替身?”林默突然问。
周明远摇摇头:“但他说沈敬鸿早就知道我们要杀他,还故意把替身放在冰柜里,就是为了让我们跳进他的陷阱……”他突然抓住林默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林队,你说沈敬鸿是不是根本没死?他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笑话?”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苏晴说的“沈敬鸿有罕见血液病,碰酒精就会死”,又想起瑞士机场被捕的“沈敬鸿”喝威士忌的画面——如果那是替身,那真正的沈敬鸿在哪?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小李拿着份文件跑进来,脸色白得像纸:“林队!技术科在冰柜里的流浪汉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文件袋里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沈敬鸿和一个流浪汉坐在旧码头的集装箱上,两人勾着肩膀笑得灿烂,眉眼间有七分相似。流浪汉的后颈露出个模糊的纹身,正是沈氏集团十年前的旧logo。
“这是……”林默的瞳孔骤缩。
“老陈说,这流浪汉是沈敬鸿同父异母的弟弟!”小李的声音发颤,“五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沈敬鸿故意撞的,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弟弟当替身!”
周明远突然尖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沈敬鸿没死!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林默的手指捏着照片,指节泛白。如果流浪汉是沈敬鸿的弟弟,那冰柜里的尸体根本不是替身,而是沈敬鸿早就准备好的“替死鬼”。那真正的沈敬鸿,现在到底在哪?
他突然想起加密账本里的“周五计划:换回两个女孩”,又想起苏晴女儿和赵妈女儿被藏在地窖里——沈敬鸿难道是为了救这两个孩子,才故意引沈澈动手的?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老陈发来的消息:“林队,流浪汉的胃容物里,除了安眠药,还有少量河豚毒素,和沈敬鸿体内的毒不是同一种!”
林默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两种不同的毒?难道除了周明远的毒针,还有人对流浪汉下了手?
他抬头看向窗外,乌云正慢慢吞噬着太阳。这场围绕着替身的闹剧,似乎还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一个连沈澈和周明远都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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