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空调风裹着冷意，吹得谢衍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林默把装着黑色衬衫的证物袋推到桌中央，透明的塑料膜上，暗红色的血迹像凝固的伤疤，在白炽灯下泛着暗沉的光。
“认识这件衣服吗？”林默的声音没带一丝温度，指尖敲了敲证物袋边缘。
谢衍的目光落在衬衫领口，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那里还留着昨天表演时沾到的微量松香，和后台三弦琴上的粉末成分完全一致。
“法医说，这血迹是喷溅状的。”林默拿出鉴定报告，摊开在谢衍面前，“角度、力度，都和老艺人喉咙被割开时的状态吻合。你还要说，是碰倒遗体沾到的？”
谢衍的指尖开始发抖，他突然抬头，眼底布满红血丝：“我只是……只是想把他扶起来。他倒在铁拐李木偶旁边，头磕在木偶底座上，我怕他疼……”
“怕他疼？”林默冷笑一声，从证物箱里拿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截钢丝，钢丝上缠着几根灰白色的头发，“那你解释下，衬衫口袋里的这截钢丝，为什么会缠着老艺人的头发？”
谢衍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盯着那截钢丝，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林默注意到，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桌角的铁拐李木偶——那木偶的关节处还缠着圈红绳，和谢母照片里的红绳纹路一模一样。
“你在布置机关时，见过这红绳吧？”林默突然问。
谢衍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他的眼神飘向窗外，审讯室的玻璃映出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在压抑着什么。“是我妈编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教我编红绳时说，每缠一圈，就代表一个心愿。”
林默想起律师口袋里的红绳手链，还有谢衍给铁拐李木偶缠的新红绳。“你缠红绳，是想让你妈看到你‘报仇’？”
谢衍没回答，却突然伸手去够桌角的铁拐李木偶。他的手指刚碰到木偶的关节，木偶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关节处松动，一个小纸团从里面掉了出来，滚到林默脚边。
林默弯腰捡起纸团，展开一看，是张泛黄的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清丽——正是谢母的笔迹。“衍儿，勿念仇恨，好好活下去。”十个字被泪水晕染过，有些笔画己经模糊，却透着股温柔的力量。
谢衍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桌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像个崩溃的孩子。“我看到了……案发前一天，我在老艺人的书房找到的。”他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我己经停不下来了，我恨他，恨他见死不救，恨他偷我妈的设计……”
林默看着便签纸上的字，又看了看谢衍痛哭的模样，突然想起谢衍房间里的老式座钟。钟摆下的抽屉里，除了谢母的照片，还有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8月15日，带妈妈去看《八仙过海》。”而今天，正是8月15日。
“你本来打算，报仇后就去见你妈？”林默问。
谢衍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买了白菊，放在墓前……我想告诉她，我替她讨回公道了。”他突然抬头，眼里满是绝望，“可我现在才知道，她根本不希望我这样做……她希望我好好活着。”
林默突然注意到，便签纸的边缘有个极小的缺口，像是被指甲抠过。他对比了谢衍的指纹样本——谢衍的食指指纹恰好少了一块，和缺口的形状完全吻合。“你早就看到这张便签了，却还是选择动手？”
谢衍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便签纸上的缺口，眼神里满是痛苦。“我没办法……老艺人他太过分了。”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木偶挂件，是个迷你版的铁拐李，“这是我妈给我做的，她说看到它，就像看到她一样。”
林默接过挂件，发现木偶的关节处缠着圈红绳，和便签纸上的字迹一样，都有些褪色。他突然想起法医的最新报告——老艺人的尸体里，除了心脏抑制剂和安眠药，还有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和谢母当年吃的药一模一样。
“你知道老艺人在吃抑郁症的药？”林默问。
谢衍的眼神暗了暗，点了点头。“我偷换他的心脏药时，看到的。”他的声音很轻，“他说，是因为我妈当年的事，心里愧疚……可愧疚有什么用？我妈己经死了！”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警员小李跑进来，手里拿着份新的调查报告：“林队！查到了，老艺人的抑郁症，是三年前谢母去世后才患上的。他每年谢母的忌日，都会去墓园，只是从来没告诉过谢衍。”
谢衍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不可能！”他的声音发颤，“他那么恨我妈，怎么会去看她？”
小李把照片递过来，照片里，老艺人穿着黑色外套，手里拿着束白菊，站在谢母的墓前，背影佝偻，显得格外落寞。照片的日期，是去年的8月15日。
谢衍看着照片，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这是在赎罪吗？”他的声音带着嘲讽，却又充满了迷茫，“可他早干什么去了？我妈活着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救她？”
林默看着谢衍崩溃的模样，又看了看桌上的便签纸和照片，突然想起老艺人的保险柜。警员说，保险柜被撬了，里面少了谢母的戏谱——可保险柜的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更像是用钥匙打开的。
“你有老艺人保险柜的钥匙？”林默突然问。
谢衍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林默，眼神里满是慌乱。“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小张跑进来，手里拿着份鉴定报告，脸色凝重：“林队！便签纸上除了谢衍和谢母的指纹，还有第三个人的指纹——是班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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