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信上的字迹像烧红的针,扎得谢衍眼睛生疼。他盯着“衍儿的亲生父亲,是班主”这行字,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不可能……”他的声音发颤,像被冻住的钢丝,“我爸明明是……”话没说完,眼泪先涌了上来。他想起小时候,班主总偷偷塞给他糖,在他被老艺人骂哭时,会悄悄拍他的背说“衍儿乖,以后会好的”。那些他以为是“长辈关怀”的细节,此刻全变成了刺人的碎片。
班主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肩膀抖得像筛糠:“衍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他的声音混着哭腔,“当年你妈怀了你,我却没敢认。老艺人用版权和恋情威胁我,我懦弱,我怕毁了戏班,怕给不了你们娘俩安稳……”
林默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班主,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谢衍,突然想起找到的亲子鉴定报告。当时报告显示谢衍和老艺人血型不符,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你早就知道谢衍是你儿子?”林默问。
班主点头,眼泪砸在地板上:“你妈去世前,把所有事都告诉了我。她说衍儿有权利知道真相,但让我等他成年,等他能承受的时候再说……”他抬头看向谢衍,眼里满是乞求,“我想等,可你却……”
谢衍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等?等我成年?等我能承受的时候?”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妈死在医院的时候,你在哪?我被老艺人当佣人使唤的时候,你在哪?我每天活在仇恨里,想着怎么报仇的时候,你又在哪?”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审讯室的墙壁似乎都在震动,桌上的铁拐李木偶被震得微微晃动,关节处的红绳松了一圈,露出里面的木质纹理——和谢母照片里的木偶一模一样。
林默拿起木偶,指尖着红绳:“谢衍,你布置杀人机关的时候,看到这红绳,有没有想起你妈?”
谢衍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起案发前一天,在后台安装滑轮时,铁拐李木偶上的红绳缠到了钢丝。他本来想扯断,可指尖碰到红绳的瞬间,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给他编红绳手链的场景。那天妈妈的手很凉,编到第三圈时,绳子断了,妈妈笑着说“没关系,断了再编,就像日子一样,总会好的”。
“我……”谢衍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我想过停手。”他的声音很轻,“那天晚上,我在妈妈墓前待了很久,把计划写在纸上,想烧给她看。可风太大,纸被吹走了,我捡回来的时候,看到纸上的‘杀’字被眼泪晕花了……”
林默突然想起找到的黑色笔记本,最后一页老艺人侧影的脖颈处,红线旁边有个淡淡的泪痕。原来那不是墨水晕染,是谢衍的眼泪。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林默问。
谢衍的目光落在班主身上:“因为他。”他的声音带着恨意,“我偷听到他和老艺人吵架,老艺人说‘你儿子现在就是我的棋子,等我玩腻了,就把他赶走’。我以为他说的是我,我以为你们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
班主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我没有!老艺人那是故意挑拨!他知道我知道真相,怕我告诉你,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林默拿出手机,调出声控灯里的录音。按下播放键,除了钢丝绷紧的嗡鸣和谢衍的叹息,还有一段模糊的对话——老艺人的声音:“班主,你别想告诉谢衍真相,否则我就把你挪用公款的事曝光,让你身败名裂。”班主的声音:“你别太过分,衍儿是无辜的。”
“这是案发前半小时录到的。”林默关掉录音,“老艺人一首在威胁班主,他怕真相曝光,怕谢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儿子,更怕谢衍知道他当年对谢母做的事。”
谢衍呆呆地听着录音,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痛哭起来。他想起小时候,老艺人总把他关在道具间,让他擦木偶。有一次,他不小心摔碎了老艺人最爱的汉钟离木偶,老艺人把他打得胳膊青一块紫一块,还说“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就把你赶走了”。那时候他以为老艺人只是脾气坏,现在才知道,老艺人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儿子。
班主慢慢站起来,走到谢衍身边,想拍他的肩膀,却又不敢。他想起谢衍小时候,总跟在他身后,喊他“班主叔叔”。有一次,谢衍拿着自己做的小木偶,问他“班主叔叔,你看我做的铁拐李像不像?妈妈说,等我学会做木偶,她就会回来”。那时候他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只能笑着说“像,真像,你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衍儿,”班主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我真的想补偿你。老艺人的遗产,我会帮你争取,还有你妈的戏谱,我会帮你推广,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妈的设计是最棒的……”
谢衍突然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补偿?你怎么补偿?我杀了人,我这辈子都毁了,你怎么补偿?”他指着戏谱,“这戏谱现在对我来说,就是笑话!我妈用生命保护的东西,我却用它当杀人的借口!”
林默看着情绪崩溃的谢衍,突然想起找到的戏谱复印件。扉页上“献给母亲”西个字,字迹工整,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铁拐李木偶。那时候谢衍应该是想,等报仇后,把戏谱交给妈妈,让妈妈知道她的心血没有白费。
“谢衍,”林默的声音很平静,“你妈妈的戏谱,不是笑话。”他拿起戏谱,翻开第37页,“你看,这页的唱词‘善恶终有报,丝线亦有情’,你妈妈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衍儿,要记得,丝线可以控制木偶,却控制不了人心。人心是热的,别让仇恨把它冻住’。”
谢衍凑过去,盯着戏谱上的小字,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是妈妈的字迹,和便签纸上的一样,娟秀而温柔。他想起小时候,妈妈教他唱《八仙过海》的唱词,唱到这一句时,妈妈总会停下来,摸他的头说“衍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人心是热的,别让仇恨把它冻住”。
“我……”谢衍的声音带着悔意,“我忘了。”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戏谱上的字迹,“我忘了妈妈说的话,我让仇恨把心冻住了,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警员小李跑进来,手里拿着份新的报告:“林队!法医那边有新发现,老艺人的体内除了心脏抑制剂和安眠药,还有一种罕见的毒素,这种毒素会让人产生幻觉,而且发作时间正好是晚上7点左右!”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毒素来源查到了吗?”
“查到了,”小李的声音带着震惊,“是从老艺人常喝的茉莉花茶里发现的,而那茶叶,是班主上周送给他的!”
班主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没有!我送的茶叶是好的,我怎么会下毒?”他的声音带着慌乱,“一定是老艺人自己下的毒,他想嫁祸给我!”
谢衍盯着班主,眼里满是疑惑:“是你吗?你为什么要下毒?”
班主突然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上周我去买茶叶,遇到一个陌生男人,他说老艺人最近睡眠不好,让我给老艺人带点‘安神茶’,还说这茶叶能帮助睡眠……我以为他是好心,没想到……”
林默突然想起谢衍的律师,律师的公文包上有个和谢衍手套破洞形状一致的划痕。而那个律师的父亲,十年前曾和老艺人因木偶戏版权打过官司。
“那个陌生男人,是不是戴眼镜,左手食指有个疤痕?”林默问。
班主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是!你怎么知道?”
林默拿出手机,调出律师的照片:“是他吗?”
班主点头:“对!就是他!他说他是老艺人的朋友,还说认识你……”
谢衍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起案发前一天,律师找过他,说可以帮他“摆脱”老艺人,还给他一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时他以为律师是好心,现在才知道,律师根本就是在利用他。
“我……”谢衍的声音带着绝望,“我被人利用了。”他看着林默,眼里满是悔意,“我以为我在报仇,其实我只是别人的棋子。我杀了人,毁了自己,也毁了妈妈的心愿……”
林默看着谢衍,突然想起技术科的来电——老艺人的保险柜暗格里有份遗嘱,所有财产都留给谢衍。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谢衍这件事,不知道这份迟来的“补偿”,对谢衍来说,是安慰还是更深的痛苦。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小张又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急促:“林队!不好了!我们在老艺人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份定时邮件,发送时间是明天早上8点,收件人是所有媒体,邮件内容是……是班主挪用公款和谢母当年被陷害的证据!”
班主的身体猛地一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可以自己曝光,为什么要等死后才发?”
林默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想起老艺人书房里的日历,7月15日那页画着个圈,旁边写着“赎罪日”。原来老艺人早就计划好了,他想在死后曝光真相,想给谢母和班主一个交代,也想给谢衍一个“干净”的未来。
“谢衍,”林默看着蹲在地上的谢衍,“老艺人其实……”
话还没说完,审讯室的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班主的惊呼:“衍儿!你怎么了?”
林默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光下,谢衍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嘴角有血迹。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谢母的便签纸,上面的“勿念仇恨,好好活下去”几个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快叫救护车!”林默对着对讲机大喊。
医护人员赶来的时候,谢衍的意识己经模糊了。他被抬上担架时,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班主,声音很轻:“班主叔叔……我妈说……断了的绳子……还能再编吗?”
班主的眼泪掉在谢衍的脸上:“能……能的……衍儿,你一定要好起来,叔叔帮你编,编很多很多红绳,就像你妈妈当年一样……”
谢衍笑了笑,闭上眼睛。担架被抬出审讯室的时候,林默看到谢衍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摸着什么——也许是妈妈编的红绳,也许是那本还没来得及献给妈妈的戏谱。
林默拿起桌上的戏谱,第37页的夹层里,除了老艺人的忏悔信,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谢母抱着年幼的谢衍,班主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八仙过海》的戏谱,三人笑得格外灿烂。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1999年8月15日,衍儿的生日,愿他永远快乐。”
今天,也是8月15日。
林默看着照片,突然想起谢衍房间里的老式座钟。钟摆下的抽屉里,除了谢母的照片,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8月15日,带妈妈去看《八仙过海》,给她唱最喜欢的唱词。”
原来,谢衍的复仇计划,选在妈妈的忌日,也选在自己的生日。他想在这一天,给妈妈一个交代,也想给自己一个“了断”。
就在这时,小李跑进来,手里拿着份报告:“林队!查到了!律师承认了,他是故意利用谢衍的!他说他父亲当年因为老艺人的陷害,抑郁而终,他想报仇,所以故意挑拨谢衍和老艺人的关系,还在茶叶里下了毒……”
林默关掉手机手电筒,审讯室里又陷入黑暗。他想起谢母视频里说的话:“衍儿,别被仇恨绑住,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可现在,谢衍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的仇恨结束了,可他的人生,还能好好活下去吗?
林默走出审讯室,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抬头看向天空,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带他去看木偶戏。那天演的是《八仙过海》,铁拐李的木偶在台上飞来飞去,妈妈笑着说“衍儿,你看,铁拐李虽然腿不好,可他还是能帮助别人,还是能活得很快乐”。
那时候的阳光,和今天一样刺眼,却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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