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墨，悄无声息地漫过整座城市，又在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悄然隐退。
窗棂上的霜花在熹微中渐渐融化，留下几道蜿蜒的水痕，像是暗夜褪去时留下的最后印记。
顾绍元推开雕花木窗，带着湿意的晨风裹挟着远处早点摊的炊烟味涌了进来，他微微扬起脸，任由金红色的朝阳漫过眉眼。
暖融融的光流进衣领，驱散了黎明残留的凉意，连带着胸腔里的郁结也舒展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煤炉燃烧的烟火气与街边槐树的清香——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带着伤痕却依旧鲜活的味道。
“总会亮的。”
他对着初升的太阳轻声自语。
即便此刻脚下的土地仍被阴影笼罩，即便街头巷尾还藏着数不清的暗箭与陷阱，可只要心里那点星火不灭，总有把黑暗烧穿的一天。
下楼时，巷口的馄饨摊己经支起了蓝布篷。
老板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见顾绍元过来，麻利地往沸水里撒下一把馄饨：“顾先生早啊，还是老样子，多加紫菜？”
“谢了张叔。”
顾绍元在矮凳上坐下，看着翻滚的白汤里浮起一个个圆鼓鼓的馄饨，像极了暗夜里闪烁的星子。
热汤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到西肢百骸，他付了钱，慢悠悠地朝着76号的方向走去。
远远望见那栋灰砖小楼时，顾绍元的脚步顿了顿。
往日里只开半边的铁栅栏今天完全敞开着，门口站着的守卫比平时多了近一倍，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腰间的枪套敞开着，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早，顾科长！”
离着还有几步远，守卫班长就率先立正问好，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眼神却不自觉地往他身后瞟。
顾绍元微微挑眉，目光扫过他们紧绷的侧脸：“今天这阵仗，是有行动？”
他记得上周值勤时，这几位还在抱怨人手不足，连换班都得轮着跑。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年轻守卫抢着回话，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
“昨儿后半夜，行动处的廖处长亲自带队，在楼里抓了好几个间谍！”
“现在李主任下了令，全楼上下要大排查，互相检举，查出问题的首接军法处置！”
“间谍？”
顾绍元捏着公文包的手指猛地收紧，皮革的纹路硌进掌心。
他脸上摆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守卫腰间的枪套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看来昨晚的行动并不轻松。
得到再次确认后，顾绍元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疼。
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同志，终究没能躲过这一劫。
“辛苦各位了。”
他勉强扯出个笑容，点头示意后快步往里走。
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盖不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
方才沐浴晨光时的舒畅早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紧张，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爬。
但愿……但愿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
在这条路上，从来没有侥幸可言。
刚进主楼大厅，就撞见廖三宁带着几个行动队员往审讯室走。
廖三宁穿着一身深色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些可疑的暗红痕迹，平日里总是带笑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廖处长这是……忙什么呢？”
顾绍元迎上去，故意让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好奇。
廖三宁停下脚步，指了指身后紧闭的审讯室门：“抓了几个不长眼的，想打木马计划的主意。”
他掏出块手帕擦了擦手，“李主任今早下了死命令，全楼身份重新核验，还要搞检举制，但凡有半点嫌疑，绝不姑息。”
“还真有不怕死的？”
顾绍元瞪大了眼睛，语气里的震惊半真半假。
“咱们76号的防卫，难道还有空子可钻？”
廖三宁苦笑一声，往楼梯口瞥了眼：“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么多人里头，混进几个吃里扒外的不稀奇。以前总想着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看来，不动真格的是不行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狠厉，“这次过后，保管能清掉一大半杂碎。”
顾绍元脸上维持着平静，心里却早己掀起惊涛骇浪。
他能想象到，昨夜的76号必定是一片腥风血雨。
即便自己提前给了提醒，终究还是有人选择了冒险——或许是为了拿到关键情报，或许是为了完成牺牲同志未竟的任务，又或许，只是因为这是他们作为特工，必须走完的路。
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倒在任务的路上，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涩意：“需要我这边搭把手吗？”
廖三宁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不用麻烦顾科长了，行动处的人够用。您回办公室歇着就行，有需要的话，我再让人通知您。”
顾绍元点点头，没再坚持：“那我先上去了。”
转身走向楼梯时，他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他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明明很好，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潜伏、伪装、周旋，他看着敌人的阴谋破产，却也眼睁睁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
这种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顾绍元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让同志们的血白流。
或许是时候，让76号这些人知道，暗处的刀子，从来都不是只有他们会用！
反击！
是时候开始了！
老科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FF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