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角落。
吴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面前的文件摊开，笔握在手中。
他打量着对面的少年，一身洗得干净的校服，面容青涩，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高中生。
若不是周教授亲自打来电话，他绝不会推掉一个上市公司的咨询，来处理这种学生创业的“小打小闹”。
“江同学，情况我基本了解了。”
吴律师的语气带着职业化的公式感，
“工商举报，通常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手段。
我们只要证明公司业务并未对用户造成实际损害，再补交一些材料，事情不大。”
他准备按照最常规的流程，为这场小纠纷画上句号。
江寒端起面前的白水，没有碰那杯一看就很贵的咖啡。
“吴律师，我想你误会了。”
吴律师握笔的手停在半空。
“什么意思？”
“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做无罪辩护，也不是为了息事宁人。”
江寒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赵光明的举报信，是打向我们的一颗子弹。
我要你做的，是抓住这颗子弹，然后，用它干掉一头大象。”
吴律师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比喻，不像一个学生该说的话。
“我不明白。”
“很简单。”江寒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精准的程序指令，
“我想知道，按照现行法规，处理这次举报，我们需要向工商部门提交哪些文件？”
吴律师虽然觉得这孩子的思路很怪，但还是专业地回答：
“公司章程、法人身份证明、服务器租赁合同、以及最重要的，后台用户数据，用以证明你们没有窃取隐私。”
“用户协议呢？”
“什么？”吴律师一愣。
“我们的APP有用户协议和隐私条款，用户在注册时必须勾选同意。”江寒平静地补充，
“条款的免责部分，我参考了企鹅和阿狸当时最新的版本。
从法理上，我们规避了绝大部分的潜在风险。”
吴律师彻底怔住了。
参考企鹅和阿狸的条款？
一个高中生开发的校园小程序？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给一个误入歧途的学生普法，而是在和一个经验老到的公司法务探讨业务。
“这……这当然是重要的证据。”吴律师的声音有些干涩，
“但对方举报的核心是‘超范围经营’，你们的经营范围里，并没有‘互联网信息服务’这一项。
这需要申请ICP备案。”
“我知道。”江寒点点头，“这是一个程序性瑕疵，而非实质性违法。可以补办，对吗？”
“理论上是。”
“很好。”
江寒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平静的眼眸里，透出一种让吴律师感到心惊的算计。
“所以，我需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这次‘自证清白’的机会，为启航科技，完成一次彻底的正规化升级。”
吴律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什么……升级？”
“变更经营范围，把‘互联网信息服务’加进去。
同时，将公司的注册资本，从十万，增加到一百万。”
轰。
吴律师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别人被举报，想的是怎么花钱消灾，怎么把事情压下去。
这个少年，想的却是借着调查的东风，把公司做大做强？
这是什么脑回路？
“等等！”吴律师终于坐不住了，他打断了江寒，
“增加注册资本？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那是认缴，爱吃魚的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需要验资报告的！你哪来的一百万？”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江寒的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说一百块钱，
“我只问你，法律流程上，是否可行？”
吴律师的嘴巴张了张。
他从业十几年，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可行是可行，但风险极大！
你这是主动把所有底牌都亮给工商局看！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错……”
“不会出错。”江寒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不仅要变更这些，我甚至在构想一个初步的VIE架构，为了方便以后……”
“停！”
吴律师猛地抬手，制止了他。
VIE架构！
离岸公司！协议控制！那是为了海外上市和融资才需要玩的顶级资本游戏！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身体前倾，死死盯着江寒。
“同学。”
他的称呼都变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东西，ICP备案，免责条款，增资验资，VIE架构……这不是一个高中生应该懂的。
这不是在网上看几篇文章就能学会的！”
吴律师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披着少年皮囊的，在资本市场里翻滚了几十年的老怪物。
江寒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火了。
但他需要吴律师的绝对信任和全力配合，一点折扣都不能打。
他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笑容，挠了挠头。
“吴律师，你别这么看我。
我就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平时喜欢在网上瞎看。”
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顿了顿，抛出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
“而且……我有个表哥，在……在海外做投行，偶尔会跟我聊起这些。”
一个在海外做投行的表哥。
这个解释，牵强，但却是唯一的，能让一个高中生接触到这些知识的“合理”途径。
吴律师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江寒，眼神复杂。
他信吗？
他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更看重的是，江寒抛出的那个疯狂又精准的计划。
危，就是机。
把一场灭顶之灾，变成公司涅槃重生的垫脚石。
这份胆识，这份算计，这份超越年龄的远见……
他妈的，这哪是官司，这是通往新时代的船票！
良久。
吴律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拿起了笔。
这一次，他的姿态，不再是居高临下的指导，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合作。
“好。”
“我不管你表哥是干什么的。”
“就按你说的办！这次工商调查，我们不申诉，不辩解！
我们主动配合，主动整改，主动升级！”
“我立刻回去准备所有法律文件，公司章程变更，增资扩股协议……一份都不会少！”
他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灵魂，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送走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吴律师，江寒一个人坐在原位，平静地喝完了那杯白水。
一切，尽在掌握。
他拿出手机，从那封邮件里，找到了星海资本的联系方式。
电话拨通。
那头传来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
“您好，星海资本。”
江寒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好，我是启航科技的江寒。”
“关于投资的事，我想和秦总监当面谈谈。”
“明天，她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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