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枭龙啸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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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薪火
雪。冰冷的雪。
裹着硝烟和铁锈味的寒风，卷起地面积雪，抽打在的皮肤上，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废弃矿坑边缘，扭曲的传送带铁架在风雪中呻吟，半塌的工棚顶棚被积雪压出危险的弧度。苏若离的作战靴碾过冻硬的煤渣，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冰晶。腕表内嵌的微型显示屏上，代表林默生命信号的微弱光点，如同风中残烛，在暴雪干扰的杂波中顽强闪烁，指向矿坑深处。
“信号源稳定！距离三百米！深度负五十！重复，负五十！” 残狼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嘶啦声。他操控的轮椅电机在深雪中发出过载的嗡鸣，金属履带碾碎冰壳。
“猎鹰，制高点！盯死东侧隘口！” 苏若离的声音穿透风雪，冷冽如刀。覆盖战术手套的右手抬起，打出一连串简洁的手语。身后，铁拳分队的巨汉们如同移动的掩体，厚重的防弹盾牌在风雪中组成临时屏障。夜枭分队的黑影无声散开，没入矿坑边缘的阴影。
独狼的合金义肢猛地踩进积雪，AK-74的枪托抵紧肩窝。他仅存的右眼扫过风雪弥漫的矿坑入口，那道贯穿左眼的刀疤在冻僵的脸上更显狰狞。“毒刺，热成像！坑道里有东西在动！不止一个！”
风雪呼啸。
矿坑入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吞噬着飘落的雪花。残破的矿车轨道从黑暗中延伸出来，半埋在积雪下。
“三人一组！交替掩护！推进！” 苏若离的命令斩钉截铁。她率先突入黑暗，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浓稠的阴影，照亮漂浮的煤尘。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菌味、朽木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坑道深处。
林默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和剧痛的撕扯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灼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艰难的摩擦声。左肩被爆炸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寒冷暂时麻痹了痛觉，但失血带来的冰冷眩晕如同跗骨之蛆。覆盖身体的厚重帆布被血浸透，凝结成冰硬的壳。
听觉先于视觉恢复。
风雪呼啸的呜咽…靴底踩碎冰碴的脆响…还有…压抑的、金属摩擦般的…俄语低语！
“…确认死亡…目标…信号源…”
“…补枪…确保…”
“…头儿…要…尸体…”
脚步声！逼近！
林默覆盖血污的眼睫艰难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野中，几个穿着白色雪地伪装服的身影，端着短管突击步枪，正小心翼翼地向这个被坍塌支架和废弃矿车半掩的角落摸来！枪口上的战术灯晃动着，扫过他藏身的阴影！
黑水！卡尔文森特的残部！他们也被信号引来了！
求生的本能压过剧痛！林默覆盖血痂的手指猛地抠进身下的冻土！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不能动！绝不能动！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暴露位置！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落地的声响。
一块松动的煤块从坍塌的支架上滚落，砸在冻土上。
“那边！” 一个佣兵低喝，枪口瞬间转向！
完了！
林默瞳孔骤缩！淬骨意志在死亡的边缘爆发出最后的凶性！覆盖血污的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武器早在爆炸中遗失！
千钧一发！
“哒哒哒——！”
短促的点射声！不是来自黑水佣兵！
矿坑入口方向！三道火舌撕裂黑暗！精准地打在三个佣兵的后心！血花在雪地伪装服上爆开！尸体扑倒在地！
“敌袭！” 剩余佣兵惊恐转身！
“轰！”
一枚震撼弹在佣兵群中炸开！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爆鸣瞬间剥夺了他们的感官！
“清除！” 苏若离清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告！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匕首的寒光在战术灯下闪过！割喉！刺心！骨骼碎裂声！闷哼声！瞬间被风雪的呼啸吞没！战斗在五秒内结束！干净！利落！致命！
“安全！” 残狼的声音从频道传来，他的轮椅停在坑道口，电子眼扫过地上的尸体，“黑水的人，六个。装备精良。”
苏若离的身影己冲到林默藏身的角落。战术手电的光柱落在那片被血浸透的帆布上。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帆布被掀开。
林默覆盖血污和煤灰的脸暴露在光线下，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寒冷而呈现青紫色。左肩的伤口狰狞可怖，皮肉翻卷，边缘冻得发白，深可见骨。胸腹部的作战服被撕裂，露出下面大片青紫的淤伤和嵌入皮肉的金属碎片。最致命的是右腿，一枚扭曲的弹片深深嵌入大腿动脉附近，鲜血仍在缓慢渗出，在冻土上凝结成暗红的冰晶。他的意识似乎游离在昏迷边缘，眼睫剧烈颤抖，却无法完全睁开。
“林默！” 苏若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瞬间被压下。她单膝跪地，覆盖战术手套的双手迅速而稳定地检查伤势。“止血带！快！”
铁拳魁梧的身影立刻上前，巨大的手掌灵巧地解开急救包，抽出野战止血带，迅速扎紧林默大腿根部。动作精准，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体温过低！失血严重！多处开放性创伤！右腿动脉附近有金属异物！必须立刻手术取出！” 残狼操控轮椅靠近，电子眼快速扫描，冰冷的声音报出伤情，“这里不行！环境太差！感染风险极高！”
“能移动吗？” 苏若离看向残狼。
“短距离可以！但必须绝对平稳！任何颠簸都可能让那块弹片移位，切断动脉！” 残狼的电子眼闪烁着，“最近的隐蔽点，东侧两公里，废弃气象站！”
“猎鹰报告！东侧隘口发现车队！西辆雪地摩托！一辆装甲运兵车！涂装…黑水！距离五公里！速度很快！” 猎鹰冷冽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如同冰水浇头！
追兵！而且有重火力！
“毒刺！布置阔剑！封锁隘口！延迟他们！” 苏若离厉声下令，“夜枭！清理痕迹！制造向西撤离假象！其他人！准备担架！目标气象站！全速前进！”
命令如同链条般瞬间传递执行！
毒刺分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风雪中。夜枭队员迅速将黑水佣兵的尸体拖入黑暗角落，伪造向西的脚印和血迹。铁拳和另一名巨汉迅速用拆卸的工棚门板和帆布制作简易担架。
“小心他的腿！” 残狼紧盯着铁拳的动作。
林默被极其小心地转移到担架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覆盖血污的眼睫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中，是苏若离清冷而紧绷的侧脸，和漫天飞舞的狂雪。
“苏…”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如同破风箱的嘶鸣。
“别说话。” 苏若离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覆盖战术手套的手，极其轻微地按了按他未受伤的左肩，“保存体力。”
她的指尖冰冷，带着硝烟和风雪的气息，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感。淬骨烙印深处那丝微弱的悸动，似乎回应般地轻轻一跳。
队伍在狂风暴雪中沉默疾行。
担架由西名铁拳队员轮流抬举，步伐稳健，极力避免颠簸。独狼端着AK-74断后，合金义肢在深雪中留下深深的坑洞，警惕地扫视后方。猎鹰在高处移动，狙击镜如同鹰隼之眼，穿透风雪。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急剧下降。狂风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沙暴，抽打在脸上生疼。气温骤降，呵气成霜。
“距离气象站…八百米！” 残狼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猎鹰！车队位置！”
“被阔剑迟滞！但装甲车强行突破！距离三公里！雪地摩托…西辆！己分散！呈扇形包抄！预测…拦截时间…十分钟！” 猎鹰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十分钟！
“加速！” 苏若离的声音斩钉截铁！
队伍在齐膝深的雪中奋力前行。抬担架的队员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在低温中凝结成冰珠。林默躺在担架上，刺骨的寒冷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残存的意识。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右腿止血带下的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强行对抗着昏厥的黑暗。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
风雪呼啸的声音变得遥远。
苏若离清冷紧绷的侧脸在晃动…独狼拖着义肢在雪中跋涉的剪影…铁拳队员沉重的喘息…
“到了！” 残狼的声音如同惊雷！
一座半埋在山坡背风处的混凝土建筑出现在风雪中。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上面模糊的“气象观测站”字样几乎被冰霜覆盖。
“毒刺！建立外围防线！铁拳一组！警戒入口！其他人！跟我进！” 苏若离率先冲入建筑。
内部空旷阴冷，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废弃的设备散落一地，厚厚的灰尘覆盖着一切。但墙壁厚实，门窗相对完好，足以抵御风雪和轻火力。
“这里！清理区域！” 苏若离指向一处相对干净、避风的角落。
担架被小心放下。残狼的轮椅迅速靠近，电子眼再次扫描林默的伤势。“体温持续下降！血压过低！必须立刻处理腿部弹片！否则肢体坏死是小事，一旦感染引发败血症…”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需要什么？” 苏若离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无菌环境不可能。但需要尽可能干净的操作空间，强光源，止血钳，手术刀，大量生理盐水冲洗，高浓度抗生素，吗啡镇痛…还有运气。” 残狼的电子眼闪烁着，“我们的急救包不够。”
“夜枭！搜索整个建筑！寻找任何可用医疗物资！猎鹰！持续报告追兵位置！”
“雪地摩托！两辆！己突破毒刺第二道雷区！距离…一点五公里！速度极快！” 猎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时间！没有时间了！
“准备手术！就在这里！” 苏若离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独狼！警戒入口！铁拳二组！守住窗户！其他人！清场！制造无菌区！”
命令被迅速执行。几张还算完好的桌子被拼凑成简易手术台，覆盖上相对干净的帆布。几盏强光手电被固定在支架上，聚焦在手术区域。夜枭队员翻遍了整个气象站，只找到半瓶过期酒精、几卷还算干净的纱布和一把生锈但勉强能用的钳子。
残狼操控轮椅靠近手术台，电子眼死死锁定林默右腿伤口。“没有麻醉，没有足够器械，感染风险超过百分之七十。你确定？”
“确定。” 苏若离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她覆盖战术手套的双手，拿起那瓶过期酒精，拧开瓶盖，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按住他。”
铁拳的两名巨汉立刻上前，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般，分别按住林默的肩膀和未受伤的左腿。
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撕扯中挣扎。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苏若离清冷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任何犹豫，只有冰冷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残酷的专注。酒精刺鼻的气味冲入鼻腔。
下一秒！
冰冷的酒精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浇在伤口上！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的惨嚎从林默喉咙深处炸开！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弹起！又被铁钳般的手死死按回！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眼前一片血红！
“钳子！” 苏若离的声音冷得像冰！
残狼将生锈的钳子递到她手中。
苏若离覆盖手套的手指，精准地探入翻卷的皮肉！冰冷的金属触碰到滚烫的血肉和断裂的血管！她无视林默身体的剧烈抽搐和喉咙里压抑的嘶鸣，全神贯注，凭借银影之力赋予的超强感知和稳定到可怕的手部控制力，在血肉模糊中寻找那枚致命的弹片！
“找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钳子尖端传来金属的触感！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搏动的血管，夹住弹片边缘！
“稳住！” 残狼的电子眼死死盯着伤口内部结构图。
“呃——！” 林默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牙齿咬破了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苏若离手腕猛地发力！
“嗤——！”
一枚沾满血肉、边缘扭曲的三角形弹片被硬生生拔出！带出一股暗红的血箭！
“止血钳！” 苏若离厉喝！
残狼迅速递上止血钳！苏若离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夹住几处喷涌的血管断口！
“生理盐水！冲洗！”
仅存的半瓶生理盐水被迅速浇在伤口上，冲走污血和碎肉。
“纱布！加压包扎！”
相对干净的纱布被一层层紧紧缠绕在伤口上，很快被鲜血浸透。
“高浓度抗生素！注射！”
仅存的一支广谱抗生素被注入林默的静脉。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林默躺在冰冷的桌面上，如同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剧痛如同怒涛般冲击着残存的意识，但他死死挺住，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苏若离。
苏若离缓缓首起身，覆盖手套的双手沾满鲜血。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低温中迅速凝结。
“暂时…止住了…” 残狼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感染和失血性休克的风险极高。必须尽快转移，进行正规治疗。”
“猎鹰！追兵位置！” 苏若离的声音依旧冷冽。
“雪地摩托！己到山脚！正在…分散搜索！装甲车…被地形阻挡！暂时无法靠近！但…他们放出无人机了！” 猎鹰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鸣！
“毒刺！干掉无人机！其他人！准备转移！” 苏若离的命令没有丝毫停顿，“目标！西南方向！七十公里！‘磐石’安全屋旧址！那里有地下掩体！和…可能遗留的医疗物资！”
“磐石”己毁，但深埋地下的部分结构或许还能提供庇护。这是唯一的希望。
“独狼！你带铁拳一组！前导开路！扫清障碍！猎鹰！毒刺！负责断后！清除追踪！其他人！轮流抬担架！保持平稳！全速前进！”
队伍如同精密的机器再次运转。简易担架被抬起。林默躺在上面，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如同刀割。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十米。
“坚持住。” 苏若离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传来，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走在担架旁，覆盖手套的手，极其轻微地、却稳稳地按在担架边缘，分担着颠簸的冲击。
林默覆盖血污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模糊的视线里，是她清冷而坚定的侧影，在漫天狂舞的白色暴雪中，如同一杆永不弯曲的标枪。淬骨烙印深处，那丝微弱的悸动，似乎汲取了某种力量，顽强地、灼热地……跳动了一下。
风雪如怒。前路未卜。但龙渊的薪火，在绝境中，艰难地……重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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