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吴晚**。
“吴”是母亲的姓,二十年前就随她埋进黄土。
“晚”是原名,但她不再念“林晚”的音,而是读成“wǎn”——**晚,是迟,是缓,是终于到来**。
她在城郊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重新上岗,排的是夜班。
店长是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姓李,微胖,说话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问她:“以前干过这行吗?”
她点头:“干过。”
他没多问,只递给她一件深蓝色的员工服,说:“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三千八,夜班补贴另算。”
没人问她从哪儿来,也没人好奇她为什么总穿高领衫遮住锁骨上的旧疤。
她扫货、补架、收银、说“欢迎光临”,动作利落,眼神平静。
店长夸她“踏实”,同事说她“话少但靠谱”。
她只是笑,不多言。
凌晨三点,便利店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站在收银台后,看着玻璃门外偶尔路过的醉汉、夜班司机、流浪猫,忽然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没有水晶灯,没有香槟塔,没有人在她耳边说“你是我的人”。
只有冰柜嗡嗡的运转声,和偶尔响起的自动门提示音——“欢迎光临”。
她租了间十平米的单间,在老式居民楼五楼。
没电梯,没暖气,冬天靠电暖器,夏天靠风扇。
房租八百,押一付一,水电自理。
签合同那天,房东递给她一支笔,说:“身份证复印件留一份。”
她接过笔,在合同上写下“吴晚”两个字,手有点抖——
不是怕,是**太久没用自己的名字签过字了**。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折叠桌,一把塑料椅。
墙壁泛黄,天花板角落有一块霉斑,像一块陈年的淤青。
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狭窄的巷子,晾衣绳上挂着邻居家的床单,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她忽然想起那栋高级公寓,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陈砚之站在她身后说:“你住这里,安全。”
她笑了。
安全?
不,那只是另一种囚禁。
她开始记账。
不是记陈砚之给的“两万零花”,而是记每一笔进出:
- **收入:3800元(底薪+夜班补贴)**
- **支出:房租800,水电120,饭费900,交通150,日用品200……**
- **结余:1630元**
她把结余存进一张新办的银行卡,卡名“吴晚”,密码是“0718”——她母亲的忌日。
她不买新衣,不化妆,不聚餐,连泡面都选最便宜的。
她像在赎罪,又像在攒命。
某天下班,她路过一家母婴店,橱窗里挂着一排婴儿服,小小的,软软的。
她停下脚步,盯着看了很久,首到店员走出来问:“需要帮忙吗?”
她摇头,快步离开。
回到家,她在记账本上写下:
**“精神税:0元。己缴清。”**
她不再用智能手机。
只留一部二手老人机,能打电话、发短信,不联网。
她把那部曾收过“K287次车票”的新手机,锁进抽屉,贴上封条:
**“念旧者,死。”**
她知道他还在找她。
第三周,便利店门口停过一辆黑色宾利,车里的人没下车,只远远看了她一眼。
她没慌,继续扫码收银,像没看见。
第二天,她换了班次,从夜班调成早班,避开人流高峰。
她知道他有钱,有势,有无数种方式把她揪出来。
可她也明白——
**他找不到“吴晚”。**
“林晚”是他圈养的影子,
而“吴晚”,是一个在底层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他再强,也强不过人间烟火里的尘埃。
她开始跑步。
每天下班后,换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旧跑鞋,在河边小道跑五公里。
起初跑两步就喘,膝盖疼,脚底起泡。
可她咬牙坚持。
跑着跑着,肺像被刀割,心像要跳出喉咙——
可她觉得**活着**。
不是“被允许活着”,而是“**我自己要活**”。
某天清晨,她跑过一座桥,看见太阳从江面升起,金光洒在水波上,像碎了一江的水晶。
她停下,扶着栏杆喘息,忽然笑了。
她想起那晚的舞会,那双缎面水晶鞋,那个说“我会牵着你”的男人。
她曾以为那光是命运的馈赠,
现在她才知道——
**真正的光,是她此刻喘息的胸膛,是她脚下的路,是她没有回头的背影。**
她收到过一次快递。
没有寄件人,只有地址。
她打开,是一条羊绒围巾,深灰色,和他车上那条一模一样。
下面压着一张纸:
> **“回来。**
> **孩子的事,我可以重新谈。”**
> ——陈
她盯着那行字,很久。
然后她把围巾和纸一起塞进垃圾袋,倒进楼下垃圾桶。
风一吹,纸片翻飞,像一只死去的蝴蝶。
她没哭,也没怒。
她只是回到房间,打开记账本,在当天支出栏写下:
**“精神税:0元。己缴清。”**
某天夜里,她梦见自己回到那栋高级公寓。
陈砚之坐在沙发上,问她:“你恨我吗?”
她摇头:“我不恨你。我恨的是——
**我曾经那么感激你给我的一点点光。**”
他沉默。
她转身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整个房子塌了,
像一座纸做的宫殿,轰然化为灰烬。
她醒来,窗外天光微亮。
她摸了摸小腹,那里依旧平坦,
可她知道——
**有些孩子,不是流在血里,
是长在心里。**
她会用一辈子,养大那个没能出生的生命。
> 逃离是非地,
> 往往不是一场壮烈的突围,
> 而是无数个平凡的决定:
> 换一个名字,
> 上一个早班,
> 跑一次五公里,
> 把围巾扔进垃圾桶。
> 最深的自由,
> 不是远离权力,
> 是终于敢对自己说:
> “我这一生,
> 不再为任何人,
> 演一场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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