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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流泪

小说: 荒唐地白日梦   作者:哀鸿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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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对话,没有对峙,甚至没有刻意的注视。它只是两个灵魂在深夜的独白,像两滴坠入深海的雨,各自在黑暗中晕开涟漪。隔着一堵不算太厚的墙,隔着三年纠缠不清的光阴,隔着无数个在午夜梦回时盘旋不去的 “如果”。他们的泪水,滚烫而沉默,却不是为彼此而流,而是为那个 ——曾相信过 “我会牵着你” 的自己,为那个在时光里被磨得面目全非的初心。

【林晚的独白】

我从不轻易哭。

在便利店被醉酒的客人指着鼻子骂 “乡巴佬” 时没哭,只是默默擦掉溅在脸上的啤酒沫,继续扫码收银;在人流手术室的无影灯下,感受着身体里某个温热的存在被抽离时没哭,攥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却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在临瓯那个下着暴雨的冬夜,被陈砚之锁在别墅里,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发抖时,也没哭,只是望着窗外被闪电劈开的夜空,觉得自己像片被遗弃的落叶。

可今晚,我哭了。没有任何预兆,像堤坝突然决了口,汹涌的泪水打湿了枕巾,连我自己都觉得猝不及防。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片面包。

张叔今天傍晚来送东西,说是陈砚之让他转交的。一个印着法文的纸袋,打开来是两根深棕色的法棍,表皮上还沾着烤焦的麦麸。我认得这个牌子,是城西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老店做的,每天限量供应,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陈砚之总说那家的法棍 “有麦子的灵魂”,从前每周三,张叔都会准时把刚出炉的法棍送到家里。

我没多想,切了一片,涂上黄油,放进嘴里咬下去的瞬间,酥脆的表皮在齿间碎裂,麦香混着黄油的奶香漫开来。就是这个味道 ——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浑身湿透地站在他家门口,像只被雨打湿的流浪猫。他让管家给我找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我领到餐厅,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可可。

“先吃点东西。” 他说,声音比平时温和。然后他拿起刀,切了片法棍,动作优雅,手腕轻转间,面包就整齐地落在了我面前的白瓷盘里。那时他的手很稳,骨节分明,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让我真的以为,他是在心疼我。

可后来呢?

后来他用同样的手,撕了我偷偷买的、去往南方的火车票,纸屑像雪片一样落在我脚边;后来他用同样的手,在我和朋友打电话时砸了我的手机,屏幕碎裂的声音像玻璃划破心脏;后来他用同样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却冰冷得像寒冬:“林晚,别想着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他给我的每一件 “好”,都带着锁链的重量。我穿他亲自挑选的裙子,领口的蕾丝磨得皮肤发红,却只能笑着说 “很舒服”,因为那是他眼中 “陈太太该有的样子”;我戴他送的珍珠项链,冰凉的珠子贴着锁骨,像戴着精致的镣铐,提醒我 “你属于我”;我住他买的江景公寓,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可关上门,就像住进一座华丽的坟墓,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可今晚,吃着这片面包,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我趴在餐桌上,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嘴里还残留着麦香,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我忽然明白 ——我哭的,不是他后来给的那些 “不好”,不是那些控制、那些冷漠、那些以爱为名的伤害,而是我竟然,还为那片刻的 “好”,心软过。

我恨自己那么轻易地,就把 “不虐待” 当成了 “爱”,把 “给口饭吃” 当成了 “救赎”。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反复咀嚼着他偶尔流露的温情:他记得我不吃香菜,会让厨师单独给我做一份;他在我感冒时,会让家庭医生来家里看诊;他甚至会在深夜回来时,给我带一块我喜欢的黑巧克力。

我像个乞讨者,在他偶尔施舍的 “善意” 里,拼命寻找着 “他爱我” 的证据。我委屈的,从来不是他不爱我,而是我那么用力地,那么卑微地,想从一个施予者手里,抢夺一点点 “被爱” 的幻影,甚至为此扭曲了自己的灵魂,忘记了自己原本也可以昂首挺胸地活着。

我流泪,不是因为还爱他,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我终于看清 ——那个在雨夜里接过面包的女孩,那个穿着不合身的干净衣服、捧着热可可的女孩,她值得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施舍,不是依附于谁的温情,而是一整个,不用乞求、不用讨好、完全属于自己的晴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那片没吃完的面包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我擦干眼泪,把剩下的法棍收进冰箱,然后拿出那本《荒唐的白日梦》,在新的一页写下:“面包很好吃,但我以后,要自己买了。”

【陈砚之的独白】

我从不流泪。

在谈判桌上谈崩千万的项目,对方摔门而去时没流,只是冷静地让助理重新准备方案;在父亲的葬礼上,看着黑白照片里那个严厉了一辈子的男人,没流,只是握紧了母亲的手,说 “有我在”;母亲不止一次红着眼眶说 “你这性子,比你爸还冷,以后谁能受得了”,我也没流,只是沉默地给她递纸巾。

眼泪是软弱的象征,是失控的证明,而我陈砚之,从出生那天起就被教育要掌控一切,不能有丝毫失态。

可今晚,我流泪了。在路过林晚房间门口的时候,毫无预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是一盆绿萝。

深夜处理完文件,我习惯性地想去看看她睡了没有 —— 这个习惯,像刻在骨子里的程序,哪怕知道她早己不是那个需要我 “看管” 的人,也改不掉。她的房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窄窄的缝隙,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我站在门外,借着客厅透过来的微光,看见她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柔和地落在她肩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她一动不动,像一尊安静的雕塑,可我看见桌角那盆绿萝的藤蔓在轻轻颤动 —— 不是风,是她的肩膀在抖。

她在哭。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抽泣,而是无声的、压抑的颤抖,像要把所有的眼泪都吞回肚子里去。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站在门外,手脚冰凉,忽然想起三年前她流产那天。我站在医院走廊冰冷的瓷砖上,听着病房里传来极轻的呜咽,像小猫被踩了尾巴,细微,却带着钻心的疼。那时我就站在门外,离她只有一门之隔,却没有推门进去。

我告诉自己,她需要空间,需要时间,需要 “冷静”。我甚至卑劣地想 —— 她哭,或许不只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更是因为失去了 “成为陈太太” 的最佳筹码,失去了牢牢抓住我的机会。我从没想过,她哭的,可能只是那个在她身体里待了三个月的小生命,那个她偷偷给取了小名叫 “豆包” 的孩子,那个没能来得及叫她一声 “妈妈” 的宝贝。

我给了她别人羡慕的一切:市中心的大平层,限量版的包包,永远刷不爆的信用卡,甚至给了她 “陈太太” 这个足以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身份。可我唯独没给她一样东西 ——“允许”。

我不允许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不允许她和过去的朋友联系,不允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不允许她脆弱,不允许她哭,不允许她表现出任何 “不符合陈太太身份” 的情绪;我甚至在她怀孕时,还在算计这个孩子能给陈氏带来多少 “好处”,而不是单纯地为即将成为父亲而喜悦。

我用一份份合同、一条条协议、一个个隐藏的监控,把她装进一个我精心打造的 “安全” 盒子里,隔绝了所有我认为的 “危险”,却忘了问一句:盒子里的人,还能呼吸吗?

今晚,看着那盆在黑暗中随着她的颤抖而轻轻晃动的绿萝,看着她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的倔强背影,我忽然懂了 —— 她不需要我的豪宅,不需要我的豪车,不需要那个冷冰冰的 “陈太太” 头衔。她需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只是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有人能看见她的眼泪;只是在她害怕的时候,有人能握紧她的手;只是在她想说 “我很难过” 的时候,有人能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一句:“哭吧,我在。” 而不是像我一样,皱着眉说:“别哭,像个样子,不许软弱。”

我流泪,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是因为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 ——我给的全是我认为最好的礼物,却没有一样,是她真正需要的。 我用尽了一生去学习如何 “拥有”:拥有财富,拥有权力,拥有别人羡慕的目光,拥有一个看起来完美的 “家”。却从来没人教过我,也从来没学过,如何去 “陪伴”。如何去倾听,如何去理解,如何去爱一个人本来的样子,而不是爱那个被我改造过的、符合我期待的影子。

那一夜,两间房,两行泪,一墙之隔,却像隔着万水千山,隔着整整一生。

没有人去敲门,没有人说 “我懂了”,没有人打破这沉默的对峙。他们只是各自在黑暗中,流完了最后一滴,为 “过去” 而流的泪。那些眼泪里,有遗憾,有悔恨,有终于被看见的痛苦,却唯独没有了纠缠。

第二天清晨,天光大亮。林晚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准备去图书馆。她路过窗台上的绿萝,伸手轻轻擦去叶片上的水珠 —— 那水珠晶莹剔透,不知道是清晨的露水,还是昨夜没流尽的泪。阳光落在叶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砚之坐在餐桌前看文件,面前的咖啡己经凉了。张叔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问他:“先生,今天还去公司吗?”

“去。” 他合上文件,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以后,别再买那家的法棍了。”

张叔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先生。”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公寓,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飞舞,像无数个被遗忘的瞬间,像无数句未曾说出口的话,终于,安静地,落了地。

流泪,

往往最诚实。

它不为谁而流,

只为那个,

在时光里被辜负、被遗忘、被扭曲的自己。

最深的告别,

不是声嘶力竭的转身离去,

是你终于能看着对方的背影,

在心里轻轻说:

“对不起,我没能,成为你需要的样子。”

而她,也终于能对镜中的自己说:

“没关系,我现在,正在成为,我自己。”

这不是一场和解,

而是林晚与陈砚之灵魂深处最后的共振。

他们的泪水,

不是重归于好的前奏,

而是彻底告别的仪式。

他们终于看清:

有些爱,从开始就是错位的拼图,再用力也拼不出完整的形状;

有些人,注定只能照亮彼此生命里的伤口,

而非携手同行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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