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晚与陈砚之关系中一次微妙的 “回归”。但这一次,不是她被 “带入” 他的世界,而是她以清醒的旁观者身份,踏入那个曾将她吞噬的名利场。她不再穿水晶鞋,不再微笑逢迎,她只是穿着平底鞋,拎着帆布包,在觥筹交错中,像一株不合时宜的绿萝,安静地,见证着这场永不落幕的荒唐。
他没提前问她。
只是在慈善晚宴前两小时,把一张烫金邀请函放在她书桌的绿萝旁。请柬边缘缀着细碎的金箔,在阳光下闪着奢华的光,上面印着一行黑体字:“陈氏基金会年度晚宴?内部场”。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是陈砚之遒劲的笔迹:“他们想见你。”
林晚盯着那张请柬,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绿萝的叶片,忽然低低地笑了。“他们” 是谁?是那些曾在慈善晚宴上对她指指点点的名媛贵妇?是那些在匿名论坛上追着骂她 “心机女”“装清高” 的闲人?还是陈砚之那群酒肉朋友 —— 那些曾把她当作新鲜展品,用审视商品的目光打量她的男人?
她本可以拒绝。自从三个月前那场决裂后,她己经彻底脱离了这个圈子。她现在的 “生活圈子” 简单而真实:是图书馆里总爱借武侠小说的退休老教师,是便利店夜班时会给她带热包子的同事小张,是社区绿植店那位总教她养花技巧的李老板。他们的交谈里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暗藏的试探,只有最朴素的关心和真诚的分享,她喜欢这种无需伪装的自在。
可这一次,她没有犹豫。她打开衣柜,翻出了那条最简单的黑色连衣裙 —— 不是他送的任何一件高定礼服,而是去年在临瓯花市旁的服装店买的平价款,布料是最普通的棉麻,洗过几次后微微发皱,却异常舒适。她没化妆,只是在干燥的嘴唇上涂了点无色润唇膏,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亮。她拎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她的老人机、一个保温杯、半包纸巾,还有一本翻旧了的《第二性》。
晚宴在陈氏旗下最奢华的私人会所举行。车子驶过刻满浮雕的大门,林晚透过车窗,看见庭院里的喷泉在夜色中划出银色的弧线。走进宴会厅的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眼:巨大的水晶吊灯如星河倾泻,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高耸的香槟塔折射着迷离的光,侍者们穿着笔挺的燕尾服,托着托盘在宾客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精和高级食材混合的气息,奢靡得让人有些窒息。
她一出现,便像一滴冷水落入热油,瞬间引来无数目光。那些目光里有惊讶、有鄙夷、有好奇,像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过来。
她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议论:
“那就是林晚?穿得也太普通了吧,像个刚从图书馆出来的管理员。”
“听说她现在真在社区图书馆打工呢,放着陈太太不当,非要去遭那份罪,真是疯了。”
“陈总也是奇怪,怎么还留着她?该不会是…… 怀孕了吧?”
那些议论声不大,却足够让她听得一清二楚。换作从前,她或许会窘迫得面红耳赤,会下意识地想躲到陈砚之身后。但现在,她只是像听风掠过耳畔,内心毫无波澜。她径首走向自助餐区,无视那些精致的鱼子酱、肥厚的和牛和色彩斑斓的马卡龙,给自己盛了一碗温热的南瓜汤,又取了一小块全麦面包。这些最朴素的食物,让她感到踏实。
陈砚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他看着林晚手中的汤碗,眉头微微皱起:“你不该穿成这样,也不该吃这些。” 在他的世界里,衣着和食物都是身份的象征,容不得半点随意。
“这是我的生活圈子。” 林晚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平时就穿这些,吃这些。而你,只是借我来参加你的晚宴而己。”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是惊讶,或许是愠怒,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向了那群等候着他的宾客。
她正低头小口喝着南瓜汤,一个娇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林小姐!”
林晚抬头,看见苏曼正端着酒杯,笑容甜得像刚摘下来的蜜糖。这位名媛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鱼尾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她正是当初在论坛上带头攻击林晚的人,那些最恶毒的评论,大多出自她的手笔。
“好久不见啊,林小姐。” 苏曼热情地伸出手,姿态亲昵得仿佛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听说你现在在社区图书馆做公益?真是了不起,不像我们,只会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
林晚看着她伸来的手,白皙纤细,指甲涂着耀眼的红色。她没有握,只是淡淡地看着苏曼的眼睛。“你曾经在论坛上说我‘装清高’。”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人的耳中,“现在又说我‘了不起’,是因为陈总就在不远处看着吗?”
苏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刚才的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尴尬和一丝慌乱。周围原本嘈杂的交谈声也安静下来,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我不怪你当初骂我。” 林晚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平静,“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一样,相信女人的价值,要用男人的财富、地位来衡量。穿什么样的衣服,背什么样的包,嫁什么样的人,决定了一个女人的全部。”
她举起手中的汤碗,碗里的南瓜汤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可后来我发现 ——能让自己吃饱的汤,比装满钻石的盘子,更真实。能让自己安心的生活,比别人羡慕的目光,更重要。”
说完,她放下汤碗,转身离开,留下苏曼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打碎又勉强粘起来的瓷娃娃,在众人的目光中摇摇欲坠。
林晚刚走到露台透气,陈砚之的朋友圈就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据说是圈内有名的 “文化投资人”,总是喜欢在各种场合炫耀自己的学识。
“林小姐,久仰大名。” 男人推了推眼镜,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听说你最近在读波伏娃的《第二性》?很有品味嘛。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波伏娃对男人太苛刻了,你说呢?我们这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不也在努力‘供养’女性吗?给她们提供更好的生活,让她们不用辛苦工作,这难道不是一种仁慈?”
“供养?” 林晚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看向男人,眼神清亮而锐利,“就像动物园里的饲养员喂老虎吃肉,然后沾沾自喜地夸自己仁慈,却忘了老虎本应属于山林?”
她环顾了一圈围在身边的人,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类似的优越感。“你们所谓的‘好生活’,是要我们放弃自己的工作、放弃自己的姓氏、放弃对自己身体和孩子的自主权,换来的‘恩赐’。这不叫供养,叫契约性依附。就像签了一份卖身契,用自由和尊严,换取物质上的安稳。”
全场一片寂静,连风吹过露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那些原本带着戏谑和轻视的目光,此刻都变得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陈砚之走了过来,他看着林晚,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释然。“她说得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我们这个圈子,确实像一场精心布置的动物园。我们给动物们最好的食物和住所,却忘了它们真正想要的是奔跑的草原和飞翔的天空。”
众人愕然,显然没料到陈砚之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们眼里,陈砚之一首是这个圈子的核心,是掌控一切的存在,从未有人见过他如此坦诚地否定这个圈子。
晚宴接近尾声时,主持人走上台,热情洋溢地请陈砚之上台致辞。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拿起话筒,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露台边的林晚身上,眼神复杂而温和。
“感谢各位今晚来参加陈氏基金会的年度晚宴。”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沉稳而有力,“过去一年,基金会做了不少慈善项目,但我总觉得还不够。今年,我决定在基金会下设立一个新的专项基金 ——‘女性独立发展基金’。”
台下响起一阵礼貌的掌声。
“这个基金不针对所谓的‘弱势群体’,” 陈砚之继续说道,语气认真而坚定,“而是支持那些 ——想走出依附关系,重新定义自己价值的女性。 我们会为她们提供职业培训、创业资金和法律咨询,帮助她们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和勇气。”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笔基金的第一笔捐赠,来自我个人。但这个提议的最初发起人,是林晚。”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热烈了许多。有人好奇地看向林晚,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脸上带着不以为然。
林晚却没有鼓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露台上,低头看着帆布包里露出的那本《第二性》的书脊,黑色的封面上,“第二性” 三个字在夜色中仿佛散发着微光。那微光像一扇门,一扇她曾经拼命想推开,如今终于被推开的门。
生活圈子,往往最荒诞。
有人用金钱筑起高墙,
把自己圈成国王,享受着别人的仰望和依附;
有人用沉默走出牢笼,
把自己活成大地,在平凡的生活中扎根生长。
最深的颠覆,
不是愤怒地推翻这场宴会,不是声嘶力竭地控诉不公,
是你穿着平底鞋,背着帆布包,
平静地走进水晶灯下的名利场,
然后坦然地说:
“你们的盛宴,不是我的救赎。”
因为她知道 ——
真正的圈子,
不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里,不在虚伪的寒暄中,
而在她敢对不想要的生活说 “不” 的,
每一个瞬间。
这是林晚对那个所谓 “上流社会” 的一次清醒回访。她不再恐惧这个圈子的虚伪,不再羡慕那些浮华的物质,不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价值。她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那个曾将她物化、将她困住的世界里,种下了一颗清醒的种子。
她不是要改变他们,不是要颠覆这个圈子,而是要告诉所有像她一样,曾经在依附关系中挣扎的女人:
你可以走进他们的圈子,
但不必成为他们。
你可以欣赏那些水晶灯的璀璨,
但别忘了自己脚下的平地。
你只需记得 ——
你碗里温热的南瓜汤,
和你包里那本能给你力量的《第二性》,
才是你真正的,
生活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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