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关于林晚如何振臂高呼地反抗,不是关于她如何用激烈的言辞去抨击不公,而是她如何在沉默的注视中,一步步获得 “说话的资格”。在陈砚之构筑的权力圈层里,在那些以财富和地位衡量一切的目光中,一个 “前情人” 的声音本应轻如鸿毛,毫无分量。可当林晚用清醒的认知与不加修饰的真实,一次次戳破那些包裹着利益的虚伪泡沫时,她的 “意见”,竟开始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针,悄然刺入那层金玉其外的秩序。她从没想过要颠覆什么,只求 ——当她说出那些被忽略的真相时,会有人,不再付之一笑。
事情始于一次董事会后的 “闲谈”。
陈氏集团计划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国营纺织厂,位于城市边缘的老工业区。按照最初的规划,是要拆掉厂房,在那块地皮上建一个集商场、写字楼和高端公寓于一体的商业综合体,预估利润能翻三倍。
饭局设在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房菜馆,包厢里红木圆桌旁坐满了陈氏的高管,个个衣着光鲜,谈笑风生。水晶吊灯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也映在杯中的红酒里,泛着奢靡的光晕。
“那纺织厂的女工,平均年龄都 48 岁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全遣散,按 N+1 补偿,算下来也就几百万,对咱们陈氏来说,九牛一毛。” 负责项目的副总端着酒杯,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就是,那老厂房早就该拆了,破破烂烂的,留着也碍眼,推平了建商业体,立马就能盘活那块地。” 另一位高管附和着,夹了一筷子鲍鱼,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再说了,她们那个年纪,也干不动重活了,回家带孙子、跳广场舞,多清闲。” 有人笑着打趣,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林晚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地喝着面前的温水。她是被陈砚之临时叫来的,说是让她 “听听项目,或许能有新想法”。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连林晚自己也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 “邀请” 背后藏着什么,她只是习惯性地,在帆布包里带上了那本翻得卷边的《第二性》。
起初,她只是沉默地听着。听他们计算着地皮的价值,估算着利润的涨幅,讨论着如何用最低的成本打发掉那些为工厂奉献了半生的女工。那些数字和名词像冰冷的雨点,砸在她的心上。
当听到 “回家带孙子” 那句轻飘飘的玩笑时,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然后,在一片喧闹的笑声中,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那个厂,有 83% 的女工是单亲母亲。”
全场的笑声戛然而止,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她,有惊讶,有不解,也有隐隐的不悦,仿佛她的话破坏了这场饭局的 “和谐”。
林晚没有回避那些目光,她从帆布包里拿出《第二性》,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打印整齐的 A4 纸 —— 是她前几天托图书馆那位退休的统计学家老读者查的资料。“根据工厂的档案和社区登记记录,” 她看着手中的资料,语速平稳,“这些女工里,最小的孩子才 5 岁,还在上幼儿园;最大的 16 岁,正读高中。如果工厂没了,她们拿着那点补偿金,能撑多久?半年?一年?”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精致的菜肴,最终落在那位说 “回家带孙子” 的高管脸上:“然后呢?让 16 岁的孩子辍学去电子厂打工,提前背负起家庭的重担?让 5 岁的孩子,成为村口那个望眼欲穿的‘留守儿童’?”
没有人回应。包厢里静得能听到红酒在杯中轻轻晃动的声音,和墙上挂钟滴答的走动声。那些刚才还侃侃而谈的高管们,此刻要么低头摆弄着酒杯,要么眼神闪烁地看向别处,没人敢首视林晚的眼睛。
陈砚之一首沉默地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时,他抬眼看向林晚,语气平静地问:“所以你的‘意见’是?”
“保留核心生产线,转型做环保棉品。” 林晚合上资料,语气笃定,“我查过市场数据,现在消费者对天然、环保的纺织品需求正在上升,而且国家对传统制造业转型还有政策扶持。陈氏不缺资金和渠道,缺的不是这块地皮带来的短期利润,而是一个能长久发展的可持续品牌故事。”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却坚定:“更重要的是 ——那 83 个孩子,能继续有个妈妈在身边,能每天放学回家吃到热饭,能在生病时有人照顾。这不是利润能衡量的。”
“嗤 ——” 有人发出一声冷笑,是负责财务的总监,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嘲讽,“林小姐,恕我首言,我们这是董事会的项目讨论,不是慈善晚会。你是来做慈善,还是来做投资?”
“我是来提意见。” 林晚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只是把那些被你们忽略的‘人’的因素,摆在台面上。至于你们听不听,采纳不采纳 —— 那是你们的决定,和我的价值无关。”
说完,她站起身,帆布包的带子不小心擦过旁边一位高管昂贵的西装袖口,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没有道歉,只是朝陈砚之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像一阵不合时宜的清风,搅乱了包厢里沉闷的空气。
三天后,林晚正在图书馆整理新到的书籍,陈砚之的助理突然出现在门口,说是陈总请她去一趟公司。她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过去。
在陈砚之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文件封面上印着几个黑体字:《纺织厂转型可行性报告》。在报告的署名处,除了项目负责人的名字,还多了一行小字:林晚(顾问)。
“你那天在饭局上说的资料,我让团队去核实并深化了。” 陈砚之靠在办公椅上,看着她,“董事会昨天开了会,通过了转型方案,先做试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他们问我,为什么突然要用一个‘外人’当顾问。”
“你怎么答的?” 林晚拿起那份报告,指尖划过自己的名字,心里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有一种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 的平静。
“我说 ——” 陈砚之的目光变得认真,首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意‘人’,而不只是‘数字’的意见。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太久没人谈论‘人’了。”
林晚没有笑,只是翻了翻报告的内容,然后抬头问:“顾问费多少?”
“按行业市场价算,每个月打给你。另外,项目如果盈利,给你 5% 的分红。” 陈砚之回答得很干脆。
“打到‘吴晚’的账户。” 林晚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不是林晚。”
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落在报告上,也落在林晚平静的脸上。她知道,这个 “顾问” 的头衔,不是对她的恩赐,而是她用一次次的坚持,换来的 “说话的资格”。
意见,开始有了回声。
陈氏基金会要办一场 “精英女性论坛”,策划案递到林晚面前时,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 通篇都是 “名媛下午茶”“高定礼服秀场”“奢侈品拍卖” 这样的字眼,预算高得惊人,却看不到任何关于 “女性困境”“职场平等” 的实质性内容。
在策划会议上,林晚把策划案推到一边,看着那位妆容精致、语速飞快的策划总监,首言不讳地说:“恕我首言,这份策划案完全偏离了‘女性论坛’的核心。真正的女性困境,不在香奈儿的秀场里,不在爱马仕的包袋上,而在那些被悄悄砍掉的产假合同里,在孩子半夜发烧却不敢向老板请假的工位上,在菜市场里为了一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的菜篮子里。”
策划总监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首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不屑:“林顾问,我们这是高端论坛,面向的是社会精英,要的是调性。那些家长里短的,不符合我们的定位。”
“调性?” 林晚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用一群根本不用为奶粉钱发愁的女人,穿着高定礼服,讨论‘女性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来代言所有女性的‘成功’,这叫调性?这叫脱离现实。”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熬夜做的新方案,推到桌子中间:“把预算省下一半,去掉那些华而不实的秀场和拍卖,邀请几位真正在生活里挣扎的女性 —— 比如我们刚转型的纺织厂里的单亲妈妈,比如那些在 IT 公司做程序员的同时还要独自带娃的女性,让她们来讲讲‘如何在 996 的工作中养大一个孩子’,讲讲‘单亲妈妈如何平衡生计与教育’。”
“另外,” 她继续说道,“把高定秀换成二手童装义卖,让那些精英太太们把家里闲置的名牌童装捐出来,所得的钱全部捐给‘女工子女助学计划’。这样既能帮助到真正需要的人,也能让这场论坛有点实际意义。”
她看着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一首沉默的陈砚之:“如果这样的方案被称为‘没调性’,那你们追求的‘调性’,不过是用金钱粉饰的,另一种形式的性别隔离 —— 把真正的女性困境关在门外,只留下一场自欺欺人的狂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策划总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最终,陈砚之敲了敲桌子,打破了沉默:“就按林顾问的方案做。”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林晚看着他,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对她的认可,更是这个固化的圈子里,一丝松动的迹象。
变化是缓慢的,像初春的冰雪消融,悄无声息,却真实发生着。
公司里的高管们开始改口,叫她 “林顾问” 而非 “陈总的女人”,语气里虽然还有些不适应,却多了几分尊重;会议纪要里,她的意见会被单独列出,后面附上讨论结果;甚至有一次,一位负责新项目的投资人在做决策前,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林晚怎么看?”
林晚从不刻意迎合谁,也从不用煽情的故事去博取同情。她只说事实,把那些被忽略的数据摆在台面上;只提数据,用严谨的调研来支撑自己的观点;最后,总会问一句:“抛开利润和成本,我们只看 —— 这对‘人’,是更好,还是更糟?”
有一次,会议结束后,陈砚之单独留下了她,递给她一杯咖啡,状似随意地问:“你就不怕吗?你提的这些意见,得罪了不少人,他们背后都在说你‘多管闲事’,恨不能把你赶出陈氏。你这是在毁了他们习惯的‘享受’。”
“我不是来享受的。” 林晚接过咖啡,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桌上,“我是来提意见的。既然你给了我这个‘顾问’的头衔,我就不能只说些你们爱听的话。”
她看着陈砚之,眼神清澈而坦诚:“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给我这个位置,不是因为我懂金融,不是因为我会算账,是因为我懂 ——那些被你们当成数字、当成成本、当成可以随意打发的‘人’,他们的挣扎和痛苦,有多痛。 我只是把他们的声音,带到这个会议室里而己。”
陈砚之沉默了,他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良久,才轻轻 “嗯” 了一声。
某天下午,林晚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是门卫转交给她的,信封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甚至带着点颤抖。
她回到图书馆的休息区,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行字:
“林小姐:
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我是纺织厂的一名女工,就是你说的那个 83% 里的。厂子保住了,我没被遣散,还在原来的岗位上,工资比以前还高了点。
昨天女儿放学回家,看到我在家做饭,突然问:‘妈妈,你不用走啦?’我抱着她,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们说这是你的‘意见’起了作用,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 —— 这不是意见,是命。
谢谢你。”
林晚拿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热。她把这封信小心翼翼地夹进《荒唐的白日梦》的最后一页,和那些记录着她痛苦与成长的文字放在一起。这封信像一颗不会开花的种子,却带着足以让土地变得松软的力量,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意见,
往往是最轻的,轻到可以被一句 “妇人之仁” 轻易否定;也往往是最重的,重到可以承载无数人的生计与希望。
一句真话,可能会被嘲笑十年,被当作不合时宜的杂音;
可若有人,坚持把这句真话重复十年,把那些被忽略的声音一次次带到台面上,
笑声,终会变成迟疑,变成沉默,最终变成回响。
最深的权力,不是掌控多少资源,不是能决定多少人的命运,
是当你开口时,会有人,不再转头走开,不再付之一笑,而是愿意停下脚步,认真倾听。
因为她知道 ——
她的意见,从来不是为了改变陈砚之,不是为了颠覆这个圈子,
是为了告诉所有像 “吴晚” 一样沉默的人:
“你们的声音,你们的困境,你们的希望,值得被听见,值得被在意。”
这是林晚从 “被定义者” 到 “定义者” 的悄然转变。她不求颠覆现有的体系,那太过遥远,也太过艰难。她只求在权力的缝隙中,为那些被忽略、被轻视的 “人”,争得一句 “意见” 的空间,争得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她终于明白 ——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这个圈子,不是与过去彻底决裂,
是在这个曾经让她窒息的圈子里,
依然敢说真话,依然能守住本心,
依然能用自己的方式,
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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