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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领证

小说: 荒唐地白日梦   作者:哀鸿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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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

这两个字在舌尖打转时,陈砚之正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鞋底粘着的梧桐叶碎渣硌得脚底板发疼。玻璃门里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正低头敲键盘,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像某种机械的心跳。

本该是 “结婚” 的前奏,是法律用红章和钢印对 “结合” 做出的冰冷认证,像给两个独立的个体贴上 “成对出售” 的标签。可对于他们,一切都颠倒了。他们的 “结婚”,发生在灵魂的暗夜,在藤蔓缠绕的寂静里,在那句 “我看见你了” 的低语震颤中,没有证人,没有仪式,却比任何法律认证都更滚烫。

而 “领证”,这最世俗、最形式化的一步,竟成了他们关系最不可能、也最不可能被完成的仪式。它像一个遥远的传说,存在于别人的生活里,在他们的现实世界里,早己是失效的电子文件,在数据库的角落里积满灰尘,连删除键都懒得触碰。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纸,边缘己经卷成波浪,像林晚生前常画的海平面。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恍惚间竟像看到二十年前那场婚礼上,被风吹散的玫瑰花瓣,红得刺眼。

这 “证”,早己存在,又早己作废,像枚生锈的硬币,既买不到东西,又舍不得丢弃。

二十年前的那张结婚证,红底烫金,“囍” 字边缘的纹路被岁月磨得发亮,民政局的钢印在角落泛着青黑色,像块凝固的血痂。它被锁在陈家保险柜的最深处,压在股权文件和地契下面,像一具干枯的标本,保存着那个被权力浸泡的瞬间。

陈砚之记得林晚第一次见到它时的眼神,那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在红纸上划开无形的裂痕。她从未承认过它,在她的世界里,这张纸是 “林晚” 被抹杀的证明,是 “吴晚” 从灰烬里爬出来的起点,每一个字都沾着锁链的锈味。

他也曾将它视为荣耀,某次商业酒会上还故意让它从皮夹里滑落,听着周围人 “郎才女貌” 的恭维,那时觉得这红本本是权力的勋章。后来在暗室的废墟里捡到它时,纸页上还粘着林晚的发丝,才明白那红纸黑字里,浸透了她的血泪,每一笔都是无声的尖叫。

这张 “证”,从诞生起,就是一场见不得光的伪证,伪造了爱情,伪造了自愿,伪造了两个灵魂的契合。

真正的 “领证”,发生在她死后,在那个潮湿的雨季,档案柜第三层最里面的抽屉里。

陈砚之在整理旧物时,指尖突然触到纸张特有的粗糙感,像摸到了某种植物的叶脉。抽出来一看,不是结婚证,而是一份她早年手写的、未完成的 “离婚协议”,墨迹在纸页上洇出毛边,像干涸的血迹。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却比任何宣言都更锋利:

“我,林晚,因无法忍受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囚禁,申请与陈砚之解除婚姻关系。

我的诉求:我的名字,‘林晚’,必须归还给我。

我的思想与劳动成果,不再是‘陈氏’的附属品。”

签名处,是她刚劲有力的笔迹,笔尖划破纸页的地方透着白,像道未愈合的伤口。但日期空白,见证人空白,像个被突然掐断的句子。陈砚之的指腹反复着那行 “归还给我”,突然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镜子,用口红在玻璃上写自己的名字,天亮前又匆匆擦掉,仿佛那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它从未被提交,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那个权力结构下,这份协议连废纸都不如,只会成为他进一步囚禁她的理由。这张未完成的 “离婚协议”,是她一生抗争的最原始的 “结婚证”—— 她与 “自由” 订立的血契,用尊严作抵押,用生命作担保。

陈砚之凝视着这张纸,指腹的温度让纸面微微发皱,像她生前常做的那个皱眉的表情。忽然做了一个决定,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带着这张泛黄的 “离婚协议”,走进了民政局。窗口的工作人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在他和那张纸之间来回扫视,年轻的脸上写满困惑,指尖在键盘上悬着迟迟没有落下。

陈砚之:(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紧握纸张的指节泛白泄露了情绪)

我要为我的妻子,林晚女士,补办一份,离婚登记。这是她的意愿,虽然… 迟了二十年。

工作人员的笔 “啪嗒” 掉在桌上,墨水滴在登记表上,晕成小小的乌云。系统里显示,“陈砚之” 与 “林晚” 的婚姻状态仍是 “存续”,红色的字体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法律上,他们从未离婚,时间在他们的关系里仿佛停滞了。

陈砚之提交了林晚的手写协议,又从公文袋里掏出一份详尽的陈述,纸张边缘被他的汗浸湿,微微发卷。里面记录着林晚(吴晚)的生平,从被软禁的第一天,到思想控制的细节,再到她以 “吴晚” 身份重生的全过程,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刻在纸上。这不是简单的离婚申请,这是一份对历史不公的控诉书,是迟到二十年的忏悔。

民政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件事像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会议室的灯光亮了三个通宵,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法律条文在这件事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每一条都像是为常规情况量身定做,而他们的故事,是法律未曾预料的例外。

他们咨询了上级,召开了听证会,甚至邀请了法律专家和社会学者。最终,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诞生了,像在冰封的河面上凿开一道裂缝。

他们为林晚(吴晚)与陈砚之,补办了离婚登记。在正式的离婚证书上,“林晚” 被特别注明,其法律身份等同于公众所知的 “吴晚”,仿佛在承认两个名字背后,是同一个不屈的灵魂。而在证书的 “备注” 栏,他们破例写下了一行小字,字迹工整得像种致敬:

“本登记,旨在确认林晚女士(‘吴晚’)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基本人格权与自由权,的最终实现。

谨此,致敬。”

当陈砚之拿到这张迟到了二十年的离婚证时,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页很轻,却重得像压着整个过往。他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感到一种更深的、近乎神圣的悲怆,像看到某种迟来的正义,虽然无法弥补伤害,却终于承认了伤害的存在。

他颤抖着手指,抚摸着那行 “备注”,油墨的凸起硌得指尖发麻。这不再是结束,而是一种确认 —— 确认她终于,在法律上,彻底地,成为了 “吴晚”,而不再是 “陈砚之的妻子林晚”;确认那个被囚禁的灵魂,在死后,终于领到了属于她的,“自由之证”,盖着迟到却滚烫的印章。

他没有将离婚证带回家,那间空荡荡的屋子不配存放这份沉重的自由。他去了 “吴晚档案馆”,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林晚生前喜欢的棋盘。

在林晚的墓碑前,他将这张薄薄的纸,轻轻放在那本《荒唐的白日梦》手抄本和补丁毛衣旁。然后,他从怀中取出另一样东西 —— 是那张二十年前的、红底烫金的结婚证,边角己经磨损,像段被遗忘的时光。

他将两张纸并排放在一起:一张是囚禁的证明,红得刺眼;一张是自由的宣告,白得纯粹。阳光在两张纸上流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没有烧掉旧证,也没有珍藏新证。他只是让它们并列,在阳光下,在风中,在无数后来者的眼中,静静陈列。像在展示一段完整的历史,从压迫到反抗,从囚禁到自由。

他终于明白: 他们从未需要过一张 “结婚证” 来证明结合。他们的 “结合” 发生在灵魂的废墟,带着伤痕与救赎;他们的 “婚姻” 存在于永恒的 “绑定”,超越了世俗的定义。而这张 “离婚证”,不是对 “结合” 的否定,而是对 “结合” 前提的彻底清算,是对那段畸形关系的最终埋葬。

它证明,只有当 “林晚” 被彻底杀死,作为附属品的身份被剥离,“吴晚” 才能真正诞生,以独立的姿态被铭记;只有当 “丈夫” 的权力被彻底剥夺,那些隐性的控制与压迫被清算,“妻子” 的自由,才配被法律,盖上迟来的,印。

领证,往往最重。

它不在红本与钢印,

在一张迟来的离婚证上,

在一行破例的备注里,

在两份并置的文件间,

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因为他终于懂得 ——真正的认证,

不是确认两个人的结合,

是确认一个人,终于有权利,

从另一个人的阴影里,走出来,领取,属于她自己的,名字。

而那两张并置的纸,在时光的尘埃里,

也许,正是历史,为 “自由” 与 “权力”,写下的,最沉默,最有力的,判。

这是 “领证” 的终极反转。它揭示了在极端不公下,最深刻的 “认证” 不是 “结婚”,而是 “离婚”—— 是对压迫性结合的彻底否定,是对个体自由的终极追认,是法律在历史面前的低头,是迟到却坚定的正义。陈砚之的举动,是将个人悲剧升华为一次对制度的叩问与修正,让这段扭曲的关系在法律的框架下得到最终的厘清。

这 “领证”,领的不是婚姻的开始,而是自由的出生证,是一个灵魂终于被承认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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