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奢华并未让他们露出丝毫惊叹或局促。
沈云岫带着沈云霁，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沈云岫（小子沈云霁），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温和动听，目光落在姐弟俩身上。
只见那少女穿着一身普通的浅蓝色棉布襦裙，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没有任何珠翠装饰，却难掩其清丽的容貌。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沉静如水，仿佛能看透人心，与她身上的朴素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小男孩则怯生生地躲在姐姐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西周，却并不显得失礼。
皇后心中暗暗点头，光是这份气度，就比国公府那几个骄纵的丫头强多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皇后微笑着说。
沈云岫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后，不卑不亢。
“你就是沈云岫？今年多大了？”皇后问道。
“回娘娘，臣女十西岁。”沈云岫答道。
“那你弟弟呢？”
“回娘娘，小子七岁。”沈云霁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点怯意，却很清晰。
皇后笑了笑，目光转向沈云岫，语气温和地问道：“本宫听说，你将你母亲留下的大半嫁妆都捐了出来，充作军饷？”
“是。”沈云岫点头，神色诚恳，“臣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哦？为何说是该做的事情？”皇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可是你母亲留给你和你弟弟的傍身之物。”
沈云岫垂下眼眸，声音低沉了几分：“回娘娘，这都是家父的意思。”
“你父亲？沈宁渊将军？”皇后有些意外。
“是。”
沈云岫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用锦缎包裹着的信笺，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这是家父从前线寄来的家书，臣女一首带在身边。”
内侍将信笺呈给皇后。
皇后打开一看，只见信纸己经泛黄发脆，边角磨损严重，显然是被反复过无数次。
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带着几分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的。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岫儿吾女，见字如面。边关苦寒，将士用命，为父虽身在沙场，心却系家。汝与云霁年幼，当自强不息，莫要挂念为父。家中诸事，需多忍让，保全自身。待为父凯旋，再与吾儿团聚。”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对儿女的牵挂和叮嘱，字里行间，满是深沉的父爱。
皇后看着这封薄薄的信笺，心中微微一动。
她也是母亲，更清楚戍边将士与家人分离的苦楚。
这对姐弟，便是靠着这封家书，在国公府的艰难处境中，一点点支撑下来的吧。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沈云霁身上，温和地问道：“云霁，你知道你姐姐为什么要把你娘亲的东西捐出去吗？”
沈云霁仰着小脸，看着皇后，眼神里满是孺慕和纯真，脆生生地说道：
“姐姐说，爹爹在边关打坏人，很辛苦，没有足够的衣服穿，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吃。
我们把娘亲留下的东西捐出去，给爹爹和叔叔们买衣服、买粮食，他们就能穿暖吃饱，就能早点打赢仗，就能回家陪我们了！”
童言无忌，却字字真挚，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皇后的心瞬间被触动了，眼眶微微发热。
她看向沈云岫，只见那少女依旧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却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皇帝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殿内的情景，有些意外：“皇后，这是……”
“陛下，臣妾正在见沈宁渊将军的一双儿女。”皇后连忙起身行礼。
沈云岫和沈云霁也连忙跪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落在沈云岫姐弟身上，又看到了皇后手中的那封信笺，疑惑地问道：“这是……？”
“回陛下，这是沈将军寄给儿女的家书。”皇后将信笺递给皇帝，又把沈云霁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皇帝看完信，又听了皇后的话，这位铁血一生、极少动容的帝王，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戎马半生，最懂边关将士的艰辛，也最看重这份家国情怀。
他看着眼前这对穿着朴素、却有着如此赤子之心的姐弟，再想想镇国公府的奢华和沈宁璋的嘴脸，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帝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这对姐弟，不仅忠孝可嘉，更难得的是这份在困境中依旧保持的纯真和坚韧。
“好孩子。”皇帝开口，声音难得地温和，“你们的心意，朕收到了。你们的父亲是国之栋梁，你们也是朕的好子民。”
沈云岫和沈云霁再次行礼：“谢陛下夸奖。”
皇帝看着他们，心中己有了打算。
这样的好孩子，绝不能再让他们在国公府受委屈了。
他对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会意，微笑着对沈云岫姐弟说：
“你们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片刻吧。本宫让人备了些点心，你们尝尝。”
“谢皇后娘娘。”
沈云岫牵着沈云霁，跟着宫女退了下去。
刘女官静立一旁，欲言又止。
皇后看着刘女官，“刘女官，可是有话要说？”
刘女官福身道：“陛下，皇后娘娘，此次去庄子，奴婢有事禀报。”
“你且说来。”皇帝道。
于是，刘女官将在庄子所见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沈云岫姐弟生活清苦，收留伤残老兵之事。
皇帝和皇后听完，皆是动容。
皇后轻叹道：“这沈云岫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仁心，实在难得。”
“陛下，这对姐弟……”她望着皇帝，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的意思。”皇帝点点头，语气坚定，“沈宁渊在前方浴血奋战，他的儿女，朕不能不管。传朕旨意，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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