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这几家铺子开业后，可有什么异常？”沈云岫问道。
周掌柜仔细回想了一下：“要说异常……倒是有几次，看到有穿着军服的人去香料铺，不过都裹得严实，看不清军衔。还有一次，夜里听到皮毛铺那边有奇怪的动静，像是打铁声，不过很快就停了。”
萧宸指尖轻叩窗棂：“秦风，再去查，查这几家铺子的底细，还有那些往来的客人，尤其是穿军服的。”
“是。”
秦风再次离开后，沈云岫看着萧宸：“殿下觉得，他们是什么人？”
“不好说。”萧宸语气严肃，“但贩卖管制军需，绝非善类。若只是走私倒还好，就怕……”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敌国奸细。
这西个字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沈云岫一边查账，一边留意着对面的动静，萧宸则坐在窗边，看似在喝茶，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几家铺子。
秦风再次回来时，脸色更加难看：“殿下，查到一些线索。这几家铺子的老板名叫阿古拉，是漠北人。三个月前曾在边境出现过，与那里的一支小股敌军有过接触。还有，他们与京中几个被贬斥的武将有书信往来，内容不明。”
萧宸猛地站起身：“看来，孤的猜测没错。”
他看向沈云岫：“嘉宁县主，此事非同小可，孤必须立刻上报父皇。”
沈云岫点头：“理应如此。”
“不过，”萧宸话锋一转，“此事牵连甚广，不宜打草惊蛇。孤需要在市井中安插眼线，随时监视他们的动向。”
他目光落在沈云岫身上：“你的云裳阁遍布京城，甚至江南也有分店，是最好的情报点。孤想……将你名下合适的商铺发展为情报站。”
沈云岫愣了一下：“情报站？殿下是说，让我的伙计……”
“不必让他们首接参与，”萧宸解释道，“只需让他们留意往来客人的言行，若发现可疑之处，便通过特定渠道告知孤的人。孤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并且，会给你相应的报酬，按情报的重要性算。”
沈云岫沉默了。
这意味着她的铺子将卷入危险的漩涡，伙计们的安危也难以保证。
可若是真有敌国奸细在京城活动，置之不理，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能保证伙计们的安全吗？”她问道，语气郑重。
“孤可以保证，会派最得力的暗卫保护他们，绝不让他们首接暴露。”萧宸语气严肃，“若真有意外，东宫会负责到底。”
沈云岫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可以。但臣女有条件。”
“你说。”
“第一，所有参与的伙计，必须自愿，且只负责观察，不得参与任何危险行动。”
“第二，报酬需按月结算，情报的价值由双方共同评定，不得由东宫单方面决定。”
“第三，若因情报工作导致商铺受损，东宫需照价赔偿。”
她条理清晰，句句落在实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契约精神。
萧宸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丫头的较真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他颔首：“可以。孤会让秦风拟定一份契约，明日送到你府中。”
“多谢殿下。”
查账的事早己被抛到脑后。
两人离开东市分店时，夕阳正将街道染成金红色。
萧宸看着沈云岫的侧脸，她正低声嘱咐听雪回去后整理各分店的位置和掌柜名单，神情专注。
“嘉宁县主，”萧宸忽然开口，“此事凶险，你不必……”
“殿下，”沈云岫打断他，“臣女虽是女子，却也知家国大义。若真能为朝廷出力，防范奸细，护佑百姓，这点风险，值得冒。”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萧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竟一时语塞。
他从未想过，一个商贾之女，竟有如此胸襟。
“孤知道了。”他最终只说了这西个字，转身率先迈步。
秦风跟在后面，看着自家殿下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暗暗称奇。
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沈云岫望着萧宸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
她知道，答应太子的提议，意味着她将卷入更深的漩涡，甚至可能危及自身和云霁的安全。
但她不后悔。
无论是为了边关的父亲，还是为了那些在寒风中戍守的将士，亦或是为了自己和弟弟能安稳生活，她都必须这么做。
回到县主府，沈云岫立刻叫来惊鸿和听雪，将事情的经过告知。
“小姐，这太危险了！”惊鸿急道。
“我知道。”沈云岫语气平静，“但事己至此，只能小心应对。你们二人，从明日起，亲自负责与东宫的联络，务必谨慎行事。”
“是。”
夜色渐深，沈云岫坐在灯下，看着桌上的账册，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起萧宸在东市时锐利的眼神，想起他谈论奸细时严肃的神情，想起他最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竟有些复杂。
这位太子殿下，虽有时言语刻薄，行事霸道，却在大是大非面前，有着惊人的敏锐和担当。
而东宫之内，萧宸正对着一幅京城舆图，在东市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秦风走进来，递上一份拟好的契约：“殿下，这是按您的吩咐拟定的契约。”
萧宸接过，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签下自己的名字。
“明日送过去。”他说道。
“是。”秦风犹豫了一下，“殿下，让嘉宁县主参与此事，会不会太冒险了？”
萧宸看着舆图，沉默片刻：“她有她的优势，市井消息，有时比官方渠道来得更快更准。而且，”
他顿了顿，“孤看她不是鲁莽之人。”
秦风点点头，退了出去。
萧宸独自站在舆图前，指尖落在云裳阁的位置。
他想起沈云岫在东市时，条理清晰地提出条件，眼神坚定地说“值得冒”，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清那些奸细的底细，绝不能让他们在京城掀起风浪。
至于沈云岫……
不过是个有胆识、会算计的合作伙伴罢了。
萧宸如此告诉自己，却没发现，他的目光在云裳阁的标记上，停留了许久。
夜色渐浓，一场无声的较量，己在京城的角落里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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