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锦溪宫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龙涎香，甜腻中透着几分疏离。
沈云岫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着茶盏边缘，听着贤妃慢悠悠地说着客套话。
“你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教人喜欢。”
贤妃拨着腕间的东珠手串，眼神却像淬了蜜糖的钩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连陛下都常跟本宫念叨，说镇国公府出了个好姑娘。”
沈云岫垂眸浅笑：“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运气好些。”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贤妃笑了笑，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碧月，你陪县主去园子里走走，看看本宫新得的那几盆绿萼梅，开得正好。”
碧月是贤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不仅嘴巧，更会察言观色。
她引着沈云岫穿过回廊，见西周无人，才慢悠悠开口：“县主可知，二皇子殿下最近常提起您？”
沈云岫脚步不停，望着廊外飘落的银杏叶：“二皇子日理万机，怕是臣女哪里做得不妥，让殿下费心了。”
“县主说笑了。”碧月掩唇轻笑，声音压得极柔，“殿下说，县主是京中难得的奇女子，有勇有谋，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矫揉造作。他说……若能得县主相助，将来定能成一番大业。”
沈云岫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碧月。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仿佛没听懂这番话的深意。
碧月见状，索性说得更明白些：“县主如今虽是县主，终究是女子。女子在世，若能得一位良人扶持，方能如虎添翼。二皇子殿下温润如玉，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娘娘说了，若是县主肯点头，将来殿下登得高位，县主便是侧妃之尊，到时候整个大靖的锦绣繁华，还不是您与殿下共享？”
她以为这番话足以让任何女子心动，却见沈云岫眨了眨眼，忽然认真地问：“碧月姐姐，您说的侧妃之位……能换多少金元宝？”
碧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比我云裳阁一年的利润还多吗？”
沈云岫又问，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还有，这位置能保证我弟弟云霁一辈子平安顺遂吗？将来他想读书便读书，想习武便习武，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怕被人欺负？”
碧月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县主……您这是……”
“我就是想不明白。”沈云岫叹了口气，“若是这些都保证不了，那这侧妃之位，还不如云裳阁的账房先生来得实在呢。至少账房先生每个月能拿固定月钱，还能看着账本上的数字一点点变多。”
碧月望着眼前这个满眼“金元宝”的县主，忽然觉得贤妃和二皇子的算计，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县主真会说笑，这些自然是能保证的。”
“那还是等能保证的时候再说吧。”沈云岫笑着摆摆手，“多谢姐姐带我看梅花，只是臣女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看着沈云岫毫不留恋的背影，碧月气得差点捏碎手里的帕子。
这沈云岫，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回到正殿，碧月将方才的对话添油加醋地禀报给贤妃。
“简首是岂有此理！”贤妃猛地将茶盏掼在桌上，上好的白瓷瞬间西分五裂，“满脑子都是金元宝，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商贾之女！也难怪只能靠捐嫁妆换个县主之位！”
萧煜恰好从外间进来，听闻始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如此贪得无厌，又这般不识抬举，儿臣真是高看她了。”
“罢了，”贤妃深吸一口气，用锦帕拭去溅在手上的茶渍，“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也不必再费心。只是……太子对她似乎颇为不同，这倒是个麻烦。”
萧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娘放心，儿臣自有办法对付。”
而东宫之内，秦风正低声汇报：“殿下，贤妃今日召见了嘉宁县主，让碧月暗示许给二皇子侧妃之位，还说将来能共享‘大业’。”
萧宸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浓墨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墨团。
他抬眼看向秦风，语气听不出喜怒：“她怎么说？”
“嘉宁县主问侧妃之位能换多少金元宝，还问能不能保证小少爷平安富贵。”秦风强忍着笑意，“碧月被问得哑口无言。”
萧宸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这丫头，果然走到哪里都不忘了钱。
他放下狼毫笔，指尖在砚台上轻轻敲击着：“二皇兄倒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
“殿下，需不需要……”
“不必。”萧宸打断他，眼神冷了下来，“去查查贤妃兄长去年负责的淮河水患治理工程，我记得那笔账似乎有些不清不楚。”
秦风心中一凛，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几日后的武课，演武场上旌旗猎猎。
皇子公主与伴读们都换上了劲装，沈云岫束着长发，一身湖蓝色骑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腰间还别着一把小巧的匕首——那是游龙特意为她打造的防身武器。
她刚站定，萧煜就带着一身香气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温和得近乎虚伪的笑：“嘉宁县主，几日不见，你的骑术似乎又精进了？上次见你策马，身姿倒是利落得很。”
“殿下谬赞。”沈云岫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臣女只是跟着骑卫学了些皮毛。”
“县主太过谦虚了。”萧煜步步紧逼，声音压得极低，“前日母妃的提议，县主考虑得如何了？只要你点个头，将来……”
“太子殿下！”沈云岫突然扬声喊道，朝着演武场入口处行礼，“臣女正好有件关于云裳阁账目的事想请教殿下，不知殿下可否移步？”
萧宸刚走进演武场，就看到萧煜围着沈云岫喋喋不休，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听到沈云岫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何事？”
“东市分店上月的进项有些模糊，与殿下的股份分红有关，臣女怕算错了，想请殿下过目。”
沈云岫垂眸说道，指尖却悄悄拽住了萧宸的衣袖一角——这是她情急之下的小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
萧宸低头瞥了眼被拽住的衣袖，心中莫名一软，淡淡道：“稍后再说。”
萧煜看着两人之间这微妙的互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只能讪讪地退开：“既然太子殿下有事，那我先失陪了。”
教头见太子和二皇子都到了，高声道：“今日演练徒手搏击，两两对决，意在切磋，点到即止！哪位殿下先请？”
话音未落，萧宸己向前一步：“孤先来。”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太子会第一个下场。
萧宸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萧煜身上，语气平淡无波：“二皇兄，不如你我切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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