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棉田在秋阳下铺成一片无垠的雪白，棉农们背着竹筐穿梭其间，指尖捻开的棉桃，雪白的棉絮便簌簌落在筐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棉香。
沈云岫站在田埂上，看着这丰收的景象，脸上漾开欣慰的笑。
“小姐，今年的收成比预想中多出三成！”
负责棉田的刘管事搓着手，眼里满是激动，“照这个数，别说一万件棉衣，就是一万五千件也够了！”
“好！”沈云岫接过刘管事递来的棉样，指尖捏着蓬松的棉絮。
“立刻启动冬衣计划。让人把东边的空院子收拾出来当作坊，织机、针线、棉花都备齐，再从附近村镇雇些手脚麻利的妇人，管吃管住，工钱加倍，务必在天寒前赶出第一批棉衣。”
周管家应声而去，沈云岫又转头对身后的惊鸿和太子派来的侍卫石磊道：“作坊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棉花和布料都是要紧东西，万万不能出岔子。”
“是，小姐！”
“属下遵命！”
石磊是东宫侍卫里最憨厚的一个，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腼腆的笑。
自打进了庄子，他眼里便总跟着惊鸿的身影打转。
见惊鸿每天要清点布料、检查棉衣质量，他便默默把最重的活计揽过来。
“惊鸿姑娘，这捆棉花太重，我来扛。”
不等惊鸿应声，石磊己弯腰将半人高的棉捆扛在肩上，步伐稳健。
夜里守夜，他见惊鸿捧着账本在灯下核对，便悄悄往她脚边添了盆炭火：“夜里凉，姑娘别冻着。”
甚至有次镇上赶集，他还买回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硬塞给惊鸿：“听镇上的说，这是姑娘们最爱吃的。”
惊鸿起初有些不自在，次数多了也渐渐习惯，只是每次都板着脸道：“石侍卫做好分内事就好，不必费心。”
石磊却毫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地忙前忙后，眼里的光比炭火还暖。
作坊里很快响起织机的咔嗒声，三十架织机连排开动，线轴转得飞快，雪白的棉布渐渐舒展。
沈云岫亲自趴在案上画样衣，笔尖在宣纸上勾勒：
“领口要加三层棉絮，护着脖颈；袖口做收紧的样式，免得灌风；下摆开叉，方便骑马；再缝两个暗袋，能揣暖手炉。”
绣娘们照着图样裁剪，妇人们围坐在一起填充棉絮，银针穿梭间，一件件厚实的棉衣渐渐成形。
沈云岫挑了最蓬松的新棉，单独辟出一张桌子，为远在北疆的父亲沈宁渊和贺兰臻各做一件加厚棉袍。
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里衬还绣了小小的“安”字。
“姐姐，你在给我做棉衣吗？”沈云霁放学回来，凑到桌边打趣。
沈云岫笑着拍他的头：“胡说什么，是给爹爹和子厚哥哥的。”
“那我的呢？”沈云霁仰头看她，眼里闪着期待。
“早给你留了最好的棉花，等忙完这阵就给你做件棉袄，绣只老虎怎么样？”
“好！”
正说着，萧宸带着秦风来了。
他一眼就瞥见案上那两件明显是男子穿的棉袍，脸色瞬间沉了沉，语气里带着刺：
“嘉宁县主倒是清闲，还有功夫给旁人缝缝补补。看来是忘了，当初是谁帮你调的匠人、批的土地？”
沈云岫手里的针线一顿，抬头笑道：“殿下提醒得是，臣女差点疏漏了。”
然后偏头看向惊鸿，“找人用好料子做二十件最厚实的棉衣，给工部和户部那几位帮忙协调棉田的大人送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该备两份精致些的。取两匹杭绸来，我亲自做两件棉袍。”
萧宸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样子，心里那点酸意没处发泄，反倒堵得慌。
他原想让她念叨念叨自己的好，谁知她转头就想到了别人，连帝后都记得，偏偏漏了他这个最该谢的人！
萧宸脸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县主倒是知恩图报！”
沈云岫挑眉笑道，“那是自然。比如，云裳阁那一成股份。”
萧宸气得握紧拳头，却又不好发作。
秦风在一旁暗暗摇头，这两人一见面就掐，也不知何时能消停。
沈云霁在一旁看出了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殿下，我姐姐这几日忙坏了，都是为了给北疆将士做棉衣呢。”
萧宸听了，瞅着沈云岫，神色稍缓，“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北疆苦寒，将士们确实需要这些棉衣。”
“当然，将士戍边，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云岫说着，拿起棉衣，又继续缝针。
萧宸的目光又落在棉袍上，拎起一件，细细打量：
衣襟内侧绣了个“安”字，领口内衬下还有个小小的“子”字。
“子？”
“子厚？”
“子厚哥哥！”
萧宸突然觉得肋骨有点痛，放下棉衣，狠狠瞪了埋头做针线的沈云岫一眼，最后竟拂袖而去。
沈云岫不名所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太子的心，海底的针，真深哪！
两日后，沈云岫捧着两件锦盒入宫。
皇后打开一看，里面是件月白杭绸棉袍，领口绣着暗纹兰草，摸上去棉絮蓬松却不臃肿，顿时喜上眉梢：
“这料子摸着真舒服，针脚也细，比宫里绣娘做的还合心意。”
皇帝也拿起另一件，袖口处竟巧妙地绣着暗龙纹，既不失威仪又透着暖意，也高兴道：“嘉宁有心了。这棉花果然不错，比往年的贡棉还暖。”
“能让陛下和娘娘高兴，是臣女的荣幸。”
沈云岫笑着回话，“京郊的棉花还能再收一茬，质地都不错呢。全赖陛下和娘娘的关爱，今年棉花才长得这么好。”
帝后听了，更加高兴，对她愈发满意，又留她说了会儿话才放她出宫。
消息传回东宫，萧宸气得把秦风刚沏好的茶都泼了：“她眼里到底有没有孤？！”
秦风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自家殿下这几日跟吃了药似的，明明心里盼着人家送棉衣，偏要拐着弯发脾气，结果真把自己绕进去了。
就不能跟石磊学学？
算了，还是不操这个心，可怜可怜自己吧！
自己身边也没有嘘寒问暖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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