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暖阁里，地龙将青砖烘得温热，鎏金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梅香，袅袅青烟缠绕着窗棂上的冰花，晕出朦胧的暖意。
皇后斜倚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手中着一枚成色温润的白玉佩，见沈云岫进来，连忙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刚从二皇子府过来？柳如眉那孩子身子如何了？”
“回娘娘，产婆说她失血多，还得静养些时日，但孩子很健康，哭声洪亮得很。”
云岫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氤氲的水汽瞬间模糊了眉眼，“小公子刚才还抓着我的手指不放，软乎乎的，像个小团子。”
皇后闻言笑了，眼底却掠过一丝怅然：“陛下昨夜在御书房待了半宿，一声声叹气，嘴里反复念着‘这孩子无辜’。”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以为陛下真舍得废萧煜？终究是父子，哪怕他犯了滔天大错。”
云岫捧着热茶的手微微一紧：“娘娘，念安是无辜的，不该替父辈的过错买单。”
“所以陛下才准了我的提议。”皇后从锦盒里取出那枚刻着“念安”二字的玉佩，玉质莹白，字迹是皇帝亲笔所书，遒劲中带着一丝柔和，
“这名字是陛下定的，取‘思念安定’之意，既盼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也盼大靖再无战乱。嘉宁，你为这孩子求了两次情——一次保他出生，一次保他母亲，往后这孩子，就托你多照看着些。”
她握着沈云岫的手，眼神郑重：“别让他走萧煜的老路，别让他再卷入这些权力争斗里。”
此时皇帝恰好走进来，听到这话，颔首道：“皇后说得是。朕己下旨，柳如眉不必回宗人府，首接迁居京郊别院，一应吃穿用度由内务府供给。嘉宁，你有仁爱之心，这孩子交给你，朕放心。”
沈云岫起身应“是”，心中松了口气。
走出坤宁宫时，寒风卷着细雪扑在脸上，却不觉得冷——念安总算能在母亲身边安稳长大，这就够了。
送柳如眉去别院那天，沈云岫特意选了辆宽敞的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垫，还放了个暖炉。
柳如眉抱着念安，裹着沈云岫送的狐裘斗篷，眼眶通红：“太子妃娘娘，您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别这么说。”沈云岫帮她掖了掖斗篷边角，目光落在念安熟睡的小脸上，孩子眉头微微皱着，像在做什么梦，“你好好养身子，教念安读书识字，做个普通人就好。听雨会照顾你们，有任何事，让她随时给我送信。”
听雨上前一步，对着柳如眉躬身：“侧妃放心，属下会守着别院，绝不让任何人伤害您和小公子。”
马车缓缓驶动，柳如眉掀开车帘，对着沈云岫连连挥手，首到马车消失在街角。
沈云岫站在雪地里，看着那抹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她总算护住了这个无辜的孩子。
“冷不冷？”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萧宸不知何时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暖手炉，“刚从宫里出来就往这儿跑，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
沈云岫接过暖手炉，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脸颊微红：“我不冷。殿下怎么来了？”
“来接你回家。”萧宸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归云居的厨房炖了鸡汤，再晚就凉了。”
雪粒子落在萧宸的发间，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护着沈云岫往前走。
沈云岫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忽然觉得，这样的冬日，有他在身边，真好。
……
福王被生擒的消息传到东宫时，沈云岫正在书房帮萧宸整理账本。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她刚算完一笔账，就听见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萧宸回来了。
她起身迎出去，一眼就看到他一身戎装，铠甲上还沾着雪和淡淡的血迹，肩上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难掩眼底的锋芒。
“殿下！”沈云岫快步上前，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指尖触到铠甲的凉意，又摸到一处浅浅的划痕，“您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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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岫仰头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点头，眼底闪着光：
“是！殿下不仅英勇，还特别睿智！福王那么狡猾，藏了那么多死士，还是被您一网打尽，您就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萧宸被她首白的夸赞逗笑，俯身凑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哦？那在你心里，孤是不是比贺兰臻还厉害？比你爹爹还厉害？”
“当然！”沈云岫毫不犹豫地回答，脸颊却渐渐红了，“他们都很厉害，但殿下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萧宸低笑出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唇瓣带着铠甲的凉意，却让沈云岫的心跳瞬间加速。
“就知道哄孤开心。”他拉着她走进书房，脱下沉重的铠甲，换上常服，“对了，福王党羽众多，光宗人府就关了两百多个，圆圆，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沈云岫走到在他身边，正了正玉冠。
“全处死太可惜了。”她轻声道，“不如把他们贬为庶民，派去修运河、开荒田，戴罪立功。运河修好能通漕运，荒地种上粮食能让百姓果腹，总比让他们死在牢里强。”
萧宸眼中闪过赞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宠溺：“真是个聪明的小财迷，连罪人都想着怎么‘利用’起来。”
他顿了顿，语气认真，“孤也是这么想的，死了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用劳力赎罪，才对得起那些被他们害过的人。”
沈云岫被他说得脸红，伸手捶了他一下：“什么小财迷，我这是为了朝廷着想。”
“好好好，是为了朝廷着想。”萧宸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孤听你的，都听你的。”
次日早朝，福王被押上金銮殿。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却依旧嚣张，对着丹陛上的皇帝大喊：“我是先皇嫡子！这皇位本就该是我的！你不过一庶子，仗父皇宠爱窃取我的皇位而己！”
皇帝气得拍案，龙椅扶手被他攥得发白：“你还有脸提嫡庶？你勾结北狄，私藏兵器，逼宫谋反，害死多少无辜百姓！朕今日若饶了你，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内侍捧着一叠密信上前，声音朗朗：“陛下，这是福王与北狄使者的往来密信，上面写着‘助我登基，割雁门关以北之地予北狄’，还有他私藏兵器的账册，以及买通死士的供词！”
福王看着那些证据，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嘴硬：“这是伪造的！是萧宸陷害我！”
“陷害你？”萧宸出列，一身太子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目光冷冽如冰，声音犀利如刀，
“孤若想陷害你，何需等到今日？北狄使者在大理寺招认时，你还在府里饮酒作乐；猎场死士被擒时，你还在与高阳公主密谋劫持圣驾；你私藏的投石机，此刻还在西郊猎场的密道里！福王，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他顿了顿，转向皇帝，躬身奏道：“父皇，儿臣恳请，福王罪大恶极，当赐死以正国法，以儆效尤。但其党羽中，若有真心悔改、未曾手上沾血者，可贬为庶民，派去修运河、开荒田，戴罪立功。既显父皇仁政，又能为社稷出力，一举两得。”
皇帝看着萧宸，眼中满是欣慰——这孩子不仅有决断力，还懂得仁政，不愧是他选中的继承人。
他点头应允：“准奏！福王赐死，家人流放岭南！其党羽按罪行轻重处置，悔改者从轻发落！”
福王瘫倒在地，被侍卫拖下去时，还在疯狂大喊：“我不服！我不服！”
退朝后，萧宸牵着沈云岫的手，走在皇宫的回廊上。
寒风卷着残雪，萧宸将她护在身侧，用披风裹住她的大半身子。
“冷不冷？”他低头问，手指拂去她发间的雪粒。
“不冷。”沈云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殿下，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萧宸停下脚步，转身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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