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
之前那些流动的，虚伪的，属于上流社会的，言笑晏晏，瞬间凝固。
只剩下那个高大保镖，抱着被筷子贯穿的手腕，发出的，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还有，上百道目光，交织成的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
那张网的中心，是林辰。
还有他身边，那个脸色比月光还要清冷的，苏清月。
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眼底燃烧着屈辱与暴怒的，张少峰。
中年男人，是张少峰的父亲，张东海。
今晚这场订婚宴的，另一个，主角。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地上那个还在抽搐的保镖身上。
他越过所有人，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冷的，标枪，死死地，钉在了林辰的脸上。
张少峰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他指着林辰，手指都在发抖。
“一个破保安也敢穿西装？”
“你知不知道这身衣服，够你站一辈子岗了！”
这句羞辱，像一颗信号弹，瞬间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压抑的惊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个保安？”
“苏家大小姐怎么会带个保安来这种地方？”
“疯了吧，打了张家的人，他死定了。”
那些目光，从单纯的震惊，变成了看死人一样的，怜悯与嘲弄。
林辰，没有理他。
他甚至，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给那个，像疯狗一样，狂吠的张少峰。
他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身边的苏清月身上。
仿佛，这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恶意，都只是，不存在的，背景噪音。
这种彻底的，平静的，无视。
比任何反唇相讥，都更具，杀伤力。
张东海的眼神，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自己那个，快要失控的儿子面前。
他举起酒杯，对着周围的宾客，露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公式化的笑容。
“一点小误会，让各位见笑了。”
“年轻人，火气大。”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林辰身上，那份虚伪的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儿子少峰，最近正在负责集团城南那个新能源项目，压力是大了点。”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像是在对林辰炫耀，又像是在对全场，宣告着什么。
“项目总投资五十个亿，建成之后，预计年利润能达到百分之三十。”
张少峰听懂了父亲的意图。
他立刻挺起胸膛，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属于富家子弟的，傲慢与优越。
“我们用的是最新的石墨烯电池技术，还有全智能的能源调度系统，你这种人，听都听不懂。”
他看着林辰，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五十个亿，是什么概念。”
宴会厅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这场，实力悬殊的，碾压。
林辰，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那对，不可一世的，张家父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五十个亿的项目。”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破了现场，那层由金钱堆砌起来的，浮华的，气泡。
“项目书我看过。”
“现金流预测，是基于三年前的理想模型，完全没考虑今年的市场萎缩，虚高了至少百分之十二。”
“你们的土地收购，加了三倍的金融杠杆，一旦银行加息，资金链会立刻断裂。”
“还有你说的那个石墨烯技术供应商，他们的母公司，上个月在欧洲，刚被提起反垄断诉讼，全部海外资产，随时可能被冻结。”
林辰每说一句，张少峰脸上的得意，就褪去一分。
当他说完第三句时，张少峰的脸，己经，一片煞白。
而他身边，那个始终保持着镇定，维持着体面的，张东海。
脸上的血色，像是被瞬间抽干了。
他握着酒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周围的宾客，都是人精。
他们或许听不懂那些专业的术语。
但他们，看得懂张东海的表情。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议论的对象，变了。
苏清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林辰。
看着他那张，在水晶灯光下，显得，棱角分明的，侧脸。
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忽然，转身，走到旁边的餐台。
她越过那些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也越过那些冒着气泡的香槟。
她拿起一瓶，最普通的，未开封的，依云矿泉水。
用那双，弹钢琴的，做精密实验的，从未伺候过任何人的，白皙的手。
有些生涩地，拧开了瓶盖。
然后，她走回林辰身边。
在全场，上百道，错愕的，复杂的，探究的目光中。
将那瓶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落在了林辰的耳中。
也落在了她自己的，心上。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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