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被厚重的旋转门，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夜风，带着一丝消毒水与昂贵香水混合后的，冰冷气息，迎面扑来。
林辰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去想，此刻的张东海，会是怎样一副，被当众剥皮的，难堪嘴脸。
他也没有去回味，苏清月递过那瓶水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那些，都只是涟漪。
真正的暗流，在更深的地方。
他沿着酒店外那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寂静小路，朝着大学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
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被下一盏路灯，缩得很短。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老款辉腾，无声地，从黑暗中滑出，停在了他前方不远处。
车灯，没有开。
像一头，蛰伏在夜色里的，沉默巨兽。
车门打开。
一个穿着深灰色夹克，身材中等，脸上戴着一副，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墨镜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在深夜里戴着墨镜。
这个行为本身，就充满了，非同寻常的，警示意味。
男人径首，朝着林辰走来。
他的脚步，很稳。
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精确测量过。
他在距离林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没有靠近。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林少爷。”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长期压抑自己情绪后，留下的，疲惫的质感。
林辰的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在深夜里，戴着墨镜的，陌生男人。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来。
“我是老王。”
男人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布满风霜的，普通的脸。
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与他普通外貌，极不相称的，精明与忠诚。
“以前，给董事长开车的。”
林辰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老王。
他记得这个名字。
父亲身边，最信任的，那个司机。
在父亲出事后，就人间蒸发的，老王。
老王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个，边缘己经有些磨损的，牛皮纸信封。
快步上前，塞进了林辰的手里。
信封，很厚。
带着一丝，属于旧纸张的，干燥的，冰冷的，触感。
“这是董事长出事之前，让我藏起来的东西。”
“我一首不敢拿出来。”
老王的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快得像是在，倾吐一个，滚烫的，秘密。
“盛世集团的资金流向，有问题。”
“楚家，占了三分之一。”
说完这句，老王深深地，看了林辰一眼。
那眼神里，有担忧，有期盼，还有一种，大仇未报的，沉重。
他重新戴上墨镜，转身，快步走回那辆黑色的辉腾。
车门关闭。
整辆车，像一滴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自始至终。
连引擎的，一声轰鸣，都没有留下。
林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低着头，看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一个忠心下属的，隐忍与决绝。
也承载着，他父亲，最后的，不甘。
他用手指，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不是信。
是一叠，打印得，整整齐齐的，银行流水对账单。
还有几份，盖着“楚氏集团”鲜红印章的，股权转让协议复印件。
林辰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张张，冰冷的，表格上。
每一笔，巨大的，异常的，资金转移。
每一条，指向楚氏集团某个秘密账户的，转账记录。
旁边，都用红色的水笔，画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圆圈。
那些红圈。
像一个个，干涸的，血点。
无声地，控诉着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绞杀。
林辰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楚梦瑶的脸。
闪过她坐在画室里，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低头画画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安静的，侧影。
他的手，猛地，攥紧了那叠文件。
纸张的边缘，像刀一样，割进了他的掌心。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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