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微默语
窗外的天色，己经不是纯粹的黑了。
是那种浸了水的灰蓝色，像一块被揉皱的旧画布，边缘处正被黎明悄悄洇开一道浅淡的白。远处的路灯不知何时熄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晕敛去，倒让天边那颗残星显得更亮些，悬在楼宇的剪影上，像枚快要脱落的银钉。
林辰终于收回了手。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药油的温热与黏腻，指腹的薄茧蹭过夏晚星睡裤的棉质布料时，带起一阵极轻的痒。房间里那股浓郁辛辣的草药气味，仿佛也随着他动作的停止沉淀下来，不再那么霸道，反倒与夏晚星床单上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缠在了一起，生出种奇异的安宁。
他拿起旁边那条干净的毛巾——是夏晚星平时擦头发用的，米白色，边缘绣着朵小小的向日葵——叠成整齐的方块，然后俯身，一点一点擦去她腿上多余的药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拇指碾过膝盖内侧那片细腻的皮肤时，刻意放柔了力道。
夏晚星盯着他低垂的眼睫。
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能看见他眼底布着几道淡红的血丝——是熬了整夜的痕迹。这个男人，昨夜在赛场边看她摔倒时，眼神里的惊痛似乎还在眼前；此刻俯身替她擦药的模样，却又安静得像座不会说话的山。
持续了整整一夜的温热触感消失时，夏晚星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微一颤。
不是因为疼。是那种骤然空落的感觉，从膝盖蔓延到西肢百骸，像被抽走了支撑的藤蔓，忽然就软了下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己经攥紧了床单，把布料绞出了几道深深的褶子。
“谢……”
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夏晚星清了清嗓子，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刚才被按到关键穴位时，那声带着哭腔的呻吟还在脑子里打转，羞耻感像潮水似的漫上来。
“谢谢。”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却没了往日在跑道上的清亮与骄傲，反倒透着点自己都嫌别扭的软糯。她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去看床头柜上那个深棕色药瓶，瓶身上没有标签，只有一道浅浅的裂痕，像是被人失手摔过。
林辰没应声。
他正将那条沾了药油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水声很轻，“哗啦”一声，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然后他拿起那个药瓶，指尖在瓶盖上顿了顿，才开始慢慢拧。金属与玻璃摩擦的“吱呀”声，在这黎明前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晚星的目光又落回他的背影上。
宽肩窄腰，黑色T恤的料子被晨光浸得有些透，能看见肩胛骨的轮廓，像埋在皮肉下的两块温润的玉。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却透着种不容错辨的条理——毛巾叠成方块，药瓶放进外套口袋，水盆端到门口等着稍后倒掉——不像个随性的保安，倒像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连收尾都带着章法。
一个荒唐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这座沉默的山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她以前总觉得他乏味。合租三个月，他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话少得像个闷葫芦，看她的眼神里也从没有过队友或粉丝的狂热，仿佛她不是那个拿过市级冠军的跨栏选手，只是个普通的合租室友。
可昨夜他突然出现在赛场通道时，她分明看见他眼底有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退伍兵住进校花公寓后，炸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刚才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时，那股精准到可怕的力道，绝不是随便练过几招的人能有的；还有他此刻收拾东西的样子，沉稳得像在完成某项重要的任务。
“你以前……”
夏晚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黎明的宁静。她看见林辰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才继续往下说，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在部队，也经常，给战友疗伤吗？”
她记得他提过自己当过兵，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当时她没在意，只当是哪个不起眼的后勤兵，混几年就退伍了。可现在想来，能有这样的身手和沉稳，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辰正在拧瓶盖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指尖还搭在瓶盖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点白。空气仿佛在这一秒凝固了，窗外不知何时传来第一声鸟鸣，清脆得像根银线，却穿不透这房间里突然厚重起来的沉默。
夏晚星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
她看见他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红血丝似乎更明显了些。
“嗯。”
一个淡淡的音节，从喉咙深处发出来，带着点被晨露打湿的沙哑。他避开了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墙角那盆快要蔫了的绿萝上，“比这重的伤，都见过。”
说完，他重新低下头，指尖用力，将瓶盖彻底拧紧。
“咔哒”一声轻响，清脆得像把小锁，锁住了未出口的话。
夏晚星看着他将药瓶放进外套内袋，动作自然得像在藏起什么秘密。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赛场摔倒时，意识模糊间似乎看见他冲过来，动作快得像道风——那绝不是保安该有的速度。
晨光又亮了些，己经能看清他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形状很清晰，像刻出来的。他拿起水盆，转身走向门口，脚步依旧沉稳，却好像比来时快了些。
“林辰。”
夏晚星鬼使神差地叫住他。
他的脚步顿在门口，一半身体在窗帘透进的晨光里，一半浸在房间的阴影里，侧脸的轮廓被勾勒得格外分明。
“没什么。”她忽然又不想问了，那些涌到嘴边的疑惑——你到底在哪个部队？见过什么样的伤？为什么要来当保安？——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林辰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将那道晨光也关在了外面。房间重新坠入柔和的昏暗，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草药香，还有夏晚星胸腔里那声没问出口的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一圈圈荡开涟漪。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膝盖。
那里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温温热热的，像揣了颗小太阳。疼痛真的消失了，连带着那些因为受伤而起的绝望和暴躁，也淡了许多。
天边的灰蓝色又浅了些，己经能听见楼下环卫工扫地的“沙沙”声。夏晚星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水渍——像只展翅的鸟——忽然笑了笑。
一个会点推拿的保安？
骗谁呢。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薰衣草和草药混合的味道。黎明己经来了，而关于林辰的谜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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