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打陀螺的电话，赵磊刚把毛线头塞进垃圾桶，门口风铃又响了。这次进来个穿运动服的大妈，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一进门就往地上顿，“咚”一声，震得茶几上的茶杯都跳了跳。
“小赵是吧？”大妈抹了把汗，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王姐说你这儿能找着‘懂行’的，我就来了。”
赵磊赶紧递水：“大妈您请说，啥要求？”
大妈打开布包，掏出个锃亮的太极剑，剑穗上还缀着俩铃铛：“我吧，就想找个搭子，能陪我凌晨西点去公园练剑。关键是——得能接住我这剑穗甩出去的力道，还不能嫌我剑穗上的铃铛吵。”
赵磊盯着那剑穗上晃悠的铃铛，突然想起刚才打陀螺的大爷。他摸着下巴琢磨：打陀螺的半夜占地盘，练太极剑的凌晨占场地，都是公园“夜行动物”；一个甩鞭子，一个甩剑穗，都得“接得住力道”——这不就是王姐说的“功能匹配度”吗？
“大妈，”赵磊眼睛一亮，“我这儿刚来了位大爷，就爱半夜打陀螺，甩鞭子准头一绝，您看……”
大妈眼睛也亮了：“打陀螺的？力道怎么样？我这剑穗甩出去，能把三岁小孩吓哭，他接得住？”
“那必须的！”赵磊拍胸脯，“大爷说他鞭子能甩得‘抽风不抽人’，接您这剑穗，跟接个鸡毛掸子似的！”
他当即给打陀螺的刘大爷打了电话，约在公园西门见面——那儿有片空场，平时半夜净是遛狗的和跳鬼步舞的，够他们折腾。
傍晚时分，赵磊带着俩人碰头。刘大爷扛着个半人高的木头陀螺，鞭子缠在手上，跟扛着杆长枪似的；练剑的孙大妈把太极剑往腰后一别，布包往肩上一甩，活像要去劫道。
“就是你要接我剑穗？”孙大妈上下打量刘大爷。
“就是你嫌鞭子吵？”刘大爷扬了扬下巴，“我这鞭子抽起来，方圆十米的狗都不敢叫，你那铃铛算啥？”
“试试？”孙大妈摘下剑，手腕一翻，剑穗“呼”地甩过去，铃铛“叮铃哐啷”响得震耳朵。
刘大爷不慌不忙，鞭子一扬，“啪”地卷住剑穗，手腕轻轻一绕，就把铃铛拽到自己跟前，又松劲一送，剑穗“嗖”地弹回去，刚好落在孙大妈手里。
“还行。”孙大妈挑了挑眉。
“你也不差。”刘大爷咧嘴笑了，“敢不敢试试我的陀螺？”
他把陀螺往地上一放，鞭子“啪”抽下去，陀螺“嗡嗡”转起来，带着股风。孙大妈手腕一抖，剑穗缠上陀螺的木柄，轻轻一挑，陀螺居然借着劲儿转得更快了，铃铛跟着“叮铃”响，倒像在给陀螺伴奏。
赵磊看得首咋舌——这哪是相亲，分明是公园绝技挑战赛。
正看着，旁边跳鬼步舞的小伙子凑过来：“大爷大妈，你们这组合能接商演不？我舅开婚庆公司的，缺个‘开门红’节目。”
孙大妈眼睛一瞪：“我们这是正经找伴儿，不是卖艺的！”
刘大爷却来了劲：“商演多少钱？够买个纯铜陀螺不？”
赵磊赶紧打圆场：“先处着先处着，处好了别说商演，去春晚都行！”
结果没聊两句，俩人吵起来了——刘大爷说孙大妈的铃铛太吵，扰了他打陀螺的“气场”；孙大妈说刘大爷的鞭子抽得太响，惊飞了她喂的流浪鸟。吵到最后，刘大爷掏出个耳塞：“给你，戴上就听不见了。”孙大妈从布包里翻出个口罩：“给你，戴上就少抽点风。”
赵磊看着那副红色耳塞配蓝色口罩的组合，突然觉得这俩人比张大爷那组靠谱——至少他们吵架的武器是耳塞和口罩，不是拳头和裤裆。
送他们走的时候，刘大爷扛着陀螺，孙大妈拎着剑，俩人还在争“明天谁先占场地”。赵磊站在公园门口，晚风一吹，突然觉得后颈不凉了——比起酒店里的“生死时速”，这俩至少在“技能切磋”，没上升到“物理攻击”。
刚回办事处，王姐就跷着二郎腿坐在他工位上，手里捏着个新登记本：“小磊啊，刚来了个大客户。”
赵磊心里一紧：“啥要求？不会又是要半夜捞月亮，或者给仙人掌讲睡前故事吧？”
王姐神秘一笑，把登记本推过来。赵磊低头一看，上面写着：“男，55岁，退休火车司机。要求：找个能陪我数铁轨的伴儿，每天数够108根，少一根不行，多一根得罚站。”
赵磊：“……”
他想起自己当年修火车变速箱时，数过的螺丝都没这么多。
“王姐，”赵磊揉着太阳穴，“咱这办事处……能不能改名叫‘奇葩收容所’？”
王姐敲了敲桌子：“格局小了。这叫‘人间百态观察站’。对了，刚那打陀螺的大爷托我问你，他那鞭子能不能算‘定情信物’？”
赵磊没说话，默默从抽屉里掏出个新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新增匹配参数：抗噪音能力（铃铛/鞭子）、夜间活动场地优先级、数铁轨耐心值……”
写完抬头，看见窗外飞过去一只鸽子，嘴里好像还叼着根毛线——大概是早上酒店里掉的那团。赵磊突然觉得，这“月老办事处”就像个大毛线团，各种奇葩的线缠在一块儿，乱是乱，但总有那么几根，能歪歪扭扭地拧成个结。
正愣神，电话又响了。赵磊接起来，听见个脆生生的女声：“你好，我想找个对象，要求他能在我吃冰棍时，精准接住我咬下来的冰碴子，还得能说出每块冰碴子的形状像啥。”
赵磊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请问……您喜欢方形冰碴子，还是不规则多边形的？”
毕竟，在这儿，连冰碴子都有了择偶标准。生活嘛，总比他当年拧过的最歪的螺丝，还要离谱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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