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全然不知院墙外的风言风语己酝酿成一场即将袭向她的风暴。她正全身心沉浸在她的“伟大事业”中。
那个小碗里的发酵引子，气泡变得丰富而稳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令人愉悦的酸香。成功了！ 这微小生物工程的胜利，带给她的成就感堪比前世通过任何一门重要考试。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半引子，混合了珍贵的玉米面和碾碎的红糖，加入适量温水，搅成略微粘稠的面糊，再次置于温暖处等待奇迹的第二次发生。剩下的引子则如同宝贝般继续喂养保存。
整个过程，她做得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这是她对命运的第一次主动酿造，甜香的发糕将是她砸向这困境的第一块砖。
然而，现实的冷雨总是猝不及防地浇下。
这天下午，陆沉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训练时间出现。来的是一阵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尖利又带着几分得意的高亢女声：
“开门！快开门！家属委员会检查！林晓晓，你的事发了！”
是赵婶子的声音！还有几个陌生的、听起来颇为严肃的妇女的声音附和着。
林晓晓的心猛地一沉，瞬间从发酵成功的喜悦跌入冰窖。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嫉妒和谣言，最终还是化作了实质性的刀剑。
钥匙哗啦啦地插入锁孔，转动得异常粗暴。门被猛地推开，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昏暗的厨房，照得林晓晓几乎睁不开眼。
门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叉着腰、一脸“正义凛然”的赵婶子。她身旁是几位戴着红袖标、表情严肃的家属委员会干部，其中一位姓钱的主任，以铁面无私著称。而最让林晓晓呼吸一滞的是，陆沉舟竟然也站在人群后面，他脸色铁青，薄唇紧抿，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他是被委员会的人首接叫来的。
“钱主任，您看！我就说这女人关禁闭都不安分！”赵婶子迫不及待地挤进来，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晓晓脸上，“天天奇奇怪怪的香味！肯定是搞资本主义享乐！这些东西来路不正！说不定就是偷的、或者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换来的！”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狭小的厨房里扫射，瞬间就锁定了灶台上那碗正在发酵的面糊、以及角落里用油纸包着的玉米面和红糖。
“哎呦喂！看看！看看！细粮！红糖！还有这不知道啥玩意儿！”她夸张地大叫起来，一把抓过那个装面糊的碗，像是拿到了确凿的罪证，“陆营长每天就给她送点粗粮土豆，这些是哪来的？！说不清楚吧！”
钱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走上前，审视着那些东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晓晓：“林晓晓同志，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请你解释清楚。”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晓晓身上，鄙夷的、审视的、看热闹的。赵婶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林晓晓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该怎么解释？说玉米面和红糖是陆沉舟给的？那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说他态度软化？谁信？在众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把她锁起来的军官丈夫。
她的沉默，在众人看来无疑就是默认。
陆沉舟站在人群后，看着那个在逼仄厨房里显得格外瘦小的身影，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他知道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他给的，但他无法在此刻站出来说明。纪律、原则、以及他之前塑造的冷酷形象，都像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的喉咙。更重要的是，他若此时维护，只会坐实她“勾搭男人”、“手段不端”的罪名，将她推向更难的境地。
他的沉默，如同另一把冰冷的刀，扎向了林晓晓。
钱主任见林晓晓不语，又看到陆沉舟异常难看的脸色却一言不发，心下便认定了七八分。她严厉地说道：“林晓晓，你行为不端，关禁闭期间仍不知悔改，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东西来源不明，在七十年代当【恶毒前妻】我躺赢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在七十年代当【恶毒前妻】我躺赢最新章节随便看！严重影响了家属院的风气！这些东西全部没收！你要写深刻检讨！”
赵婶子闻言，脸上笑开了花，得意地就要上前去拿那些玉米面和红糖。
“等等。”
一个清亮却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是林晓晓。
她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像被水洗过一样，清亮而决绝。她目光扫过赵婶子的丑恶嘴脸，掠过委员会干部们严肃的脸，最后，在陆沉舟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心，彻底冷了。
她忽然轻笑了一下，带着无尽的自嘲和悲凉。她慢慢走到灶边，拿起那把有些钝了的菜刀。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警惕起来，赵婶子甚至后退了一步。
然而，林晓晓并没有攻击任何人。她伸手捞起自己脑后那条因为穿越后疏于打理而变得毛躁、却依旧能看出原本乌黑长度的麻花辫，左手握住发尾，右手举起了菜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将那根长辫齐根割断！
乌黑的发丝断裂，散落下来，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凄厉的决绝。
“你…你干什么！”钱主任惊道。
林晓晓握着那根断辫，像是握着一把冰冷的剑。她看向钱主任，声音平静得可怕：“钱主任，这些东西，除了土豆和一点蔬菜，玉米面、红糖、还有那两个鸡蛋，都是陆沉舟同志送来的。您若不信，可以问他。”
她首接点破了，目光却不再看陆沉舟一眼。
“至于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她举起那根断辫，猛地扔到赵婶子脚下，眼神冷得像冰，“我用这个换的，行了吗？够不够清白？够不够抵罪？”
全场死寂。
用头发换东西？这在这年代并非绝无仅有，收头发辫子换零钱或物品的事情确实存在。但这背后隐含的屈辱、艰难和决绝，却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赵婶子被那断辫扔到脚下，吓得一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陆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缩。他看着地上那缕乌黑的头发，再看看林晓晓那双冷彻骨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他从未想过，他那些沉默的、笨拙的“补偿”，竟会被逼到需要她用这种方式来证明“清白”！
钱主任也愣住了，看着林晓晓决绝的眼神和那根断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
林晓晓却不再看他们任何人，她转身，背对着所有人，声音疲惫而淡漠：“东西你们拿走，检讨我会写。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我想静一静。”
逐客令下得清晰无比。
钱主任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头发，又看看林晓晓单薄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对其他人挥挥手：“把东西拿上，走吧。”她没再提深刻检讨的事。
赵婶子还想说什么，却被钱主任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得悻悻地抓起那点玉米面和红糖，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人群散去。
陆沉舟最后一个离开。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背对着他、肩胛骨微微凸起的瘦弱背影，脚下如同生了根。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他也只是沉默地转身，轻轻带上了院门。
“咔哒。”
锁落下的声音，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当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人时，林晓晓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齐颈的、参差不齐的短发。
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烧灼后的灰烬感。
断发明志，斩去的何止是烦恼丝，更是她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对他或许有的、微弱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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