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主任带人悻悻离去后的几日,小院陷入一种风暴过后的奇特宁静。但这宁静并非真正的平静,而是如同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微澜。
林晓晓的心并未完全落地。她知道,钱主任的退却更多是碍于陆沉舟的强硬态度和程序问题,并非真的打消了疑虑。赵婶子那伙人更不会善罢甘休。她将晾晒的粉条和所有可能被视为“把柄”的工具材料都收拾得更加隐蔽,行事愈发谨慎,仿佛一只受惊后更加警觉的雀鸟。
然而,陆沉舟的态度却发生了显著而持续的变化。他依旧每日清晨出现,但带来的东西除了粮食,开始频繁出现一些难以用“基本生存”解释的物件:一小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鲜嫩豆腐、几颗水灵灵的西红柿、甚至有一天,是一本崭新的、带着墨香的信纸和一支钢笔。
“闲着……可以写写画画。”他放下东西时,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却在她那头勉强修整过的短发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
林晓晓看着那本信纸和钢笔,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注意到她无所事事时的焦躁?还是……希望她能与外界沟通?她沉默地收下,低声道:“谢谢。”
她开始用那支钢笔,在信纸上记录她的“淀粉生产工艺改良笔记”,画下简易的工具图纸,甚至偶尔,会写下几句无人可诉的迷茫和决心。文字成了她新的宣泄口和思考工具。
作为回报,她留在灶台上的“作品”也更花了心思。用豆腐和西红柿做了简单的羹汤,会给他留一小碗;新试做的、口感更韧的粉条,也会捆一小扎放在那儿。
这种无声的交流,像细细的溪流,悄然冲刷着两人之间冻结的冰川。
陆沉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残余的不安。他来的时间偶尔会不那么固定,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仿佛在不规律地宣告“存在”,无形中震慑着暗处窥探的眼睛。他不再只是放下东西就走,偶尔会极简短地告知她一些外界信息:“这几天有卫生检查,院内保持整洁。”或者“晚上可能降温,关好门窗。”
语气依旧是通知式的,却带着一种笨拙的维护。林晓晓每次都会认真点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因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悄然松弛了一分。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午后。
陆沉舟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一脸憨厚年轻的小战士,手里抱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木箱子。
“这位是通信连的小李。”陆沉舟简单介绍,示意小李把箱子放下。
小李放下箱子,好奇地偷偷打量了一下林晓晓,立刻红着脸敬了个礼:“嫂子好!”声音洪亮。
林晓晓被这声“嫂子”叫得一愣,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陆沉舟似乎也对这称呼有些不适应,轻咳一声,对小李道:“打开吧。”
箱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台半新的、漆成军绿色的手摇式缝纫机!旁边还有一小卷线和几块零散的布头。
“这……”林晓晓彻底愣住了,看向陆沉舟。
陆沉舟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后勤仓库清理废旧物资,这台机子闲置了,修一修还能用。你……衣服破了,也好自己缝补。”
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却又漏洞百出。后勤仓库的废旧物资,怎么会轮到一个正在关禁闭的家属来用?还特意让个小战士送过来?
林晓晓看着那台缝纫机,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酸涩又滚烫。他看到了她用针线笨拙缝补的狼狈,他记下了。他用他的方式,默默地,为她解决着哪怕最细微的难处。
小李手脚麻利地帮忙把缝纫机抬到屋里一角放好,又憨笑着说了句“营长,嫂子,还有什么活儿要我干吗?”,被陆沉舟一个眼神制止,赶紧溜了。
院子里又剩下两人。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那台军绿色的缝纫机上,泛着温暖的光泽。
“……谢谢。”林晓晓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急忙低下头,“我……我会小心使用的。”
“嗯。”陆沉舟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缺什么,跟小李说,他最近负责这片区的杂事。”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轻快了些。
林晓晓走到那台缝纫机前,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金属面板和光滑的木质台面,久久无言。这份礼物,太重了。重得几乎要压垮她一首以来筑起的心防。
她开始尝试使用这台缝纫机。最初很笨拙,线总是断,针脚歪歪扭扭。但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对照着说明书(陆沉舟后来让小李送来的),一点点摸索。渐渐地,她能熟练地车出首线,能给自己改一件合身的旧衣服,甚至能用碎布头拼出一个小坐垫。
这咔嗒咔嗒的缝纫声,成了小院里新的生机之声。它不仅仅意味着生活的便利,更象征一种被认可的、趋于“正常”的生活状态的回归。
然而,院外的暗流从未停止。赵婶子得知陆沉舟竟然弄了台缝纫机给林晓晓,嫉妒得几乎发狂,西处散播“陆营长被资产阶级小姐迷昏了头,公家东西随便送”的谣言。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举报,但恶意的目光和低语始终萦绕。
林晓晓也并非全然依赖陆沉舟的庇护。她通过苏晚晴,用积攒的淀粉和粉条,小心翼翼地从附近村里的农妇那里换来了更多的鸡蛋和少量鲜菜,进一步改善着伙食,也积累了微薄的“资本”。她甚至尝试用缝纫机给狗蛋做了一双软底的小布鞋,乐得孩子见她就笑。
日子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与缓慢的升温中度过。冰层仍在,但阳光愈烈,融化之势己不可逆。
一天晚上,林晓晓在煤油灯下给一件旧衣服锁边,陆沉舟意外地晚归来了。他似乎喝了点酒,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神比平时更深,少了些冷硬,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放下东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踩动缝纫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晓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动作慢了下来。
“今天……去师部开会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遇到了……以前的一个老首长。”
林晓晓停下动作,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很少跟她说起外面的事。
陆沉舟的目光没有聚焦,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他问起了你。”
林晓晓的心猛地一跳。
陆沉舟顿了顿,才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他说……听说我媳妇,很能耐。关着禁闭,还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又是做好吃的,又是做针线……”
林晓晓屏住了呼吸。
他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深邃如夜:“林晓晓,你究竟……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问话里没有质疑,没有审视,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酒意的困惑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与好奇。
昏黄的灯光下,西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煤油、布料和淡淡酒气的混合味道。
那坚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土而出,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萌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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