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署的兴奋过后，紧随而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生产压力。第一批交货量看似不多，但对于目前全靠手工操作的林晓晓来说，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新仓库虽宽敞，却空空荡荡，需要更多的容器、更多的晾架、更多的人手。
清晨，天还未亮透，林晓晓便己在仓库里忙碌开来。她将土豆和红薯仔细清洗、削皮、粉碎，巨大的木盆里很快堆满了待沉淀的淀粉浆。 alone, 重复性的体力劳动枯燥而沉重，没多久，她的额头便沁出细密的汗珠，腰背也开始酸胀。
陆沉舟清晨过来看了一眼，见她忙得脚不沾地，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只道：“我去团部，中午回来。”他转身离开，步伐却比平时更匆忙了些。
晌午时分，他不仅带来了午饭，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旧军装、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
“这两位是退伍安置在后勤处的老班长，张班长和李班长，手艺好，人也可靠。”陆沉舟简单介绍，“我请他们来帮忙打几个结实的晾架和沉淀池槽子。”
两位老班长笑呵呵地跟林晓晓打招呼，眼神里带着对军属的天然善意和好奇，但并无打探之意。他们显然是陆沉舟精心挑选过的，嘴巴严，手艺精，而且身份可靠，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闲话。
林晓晓又惊又喜，连忙道谢。两位老班长也不多话，放下带来的工具和木料，便按照林晓晓比划的尺寸，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动作麻利，经验老道。
有了他们的帮助，仓库的基础设施建设大大加快。陆沉舟也没闲着，挽起袖子帮忙搬运木料，清理废料。他话不多，却总能精准地递上林晓晓需要的工具，或是默默地将沉重的淀粉浆桶挪到合适的位置。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西人之间流淌。两位老班长偶尔交换一个眼神，看着陆营长这难得“接地气”的一面，以及他和林晓晓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亲密，心下了然，干活更加卖力。
然而，原料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之前攒下的和陆沉舟申请来的“次品”很快见了底。规模化生产像一个张着大嘴的巨兽，吞噬着一切。
林晓晓看着迅速空下去的麻袋，秀眉紧蹙。正规渠道申请大批量原料需要繁琐的手续和时间，根本来不及。
下午，陆沉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对着空麻袋发愁的样子。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附近红星公社的秋薯快收了，他们窖藏能力有限，每年都有不少品相差的会低价处理或者分给社员。”
林晓晓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路子！首接从公社收购品相不佳的薯类，价格便宜，来源也正当！
“可是……我怎么去联系？怎么运回来？”她立刻想到实际问题。她一个刚“出来”没多久的家属，人生地不熟，怎么去跟公社谈？
“明天我休息。”陆沉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带你去红星公社一趟。”
他总是这样，在她遇到难关时，不是简单地替她解决，而是给她指出方向，然后陪着她一起去闯。
第二天，陆沉舟果真借了后勤处一辆闲置的偏三轮摩托车。林晓晓坐在车斗里，看着两旁飞速后退的田野，风吹起她的短发和衣角，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一丝隐秘的骄傲。身边这个男人，正载着她，奔向他们的未来。
红星公社的支书显然认识陆沉舟，对他很是客气。听明来意，又看了看林晓晓带来的粉条样品，支书很爽快地答应了。公社确实正为那些歪瓜裂枣、个头小的薯类去处发愁，能换点现钱自然是好事。
价格谈得顺利，陆沉舟负责检查品质和过秤，林晓晓则拿着新领的、盖着后勤处合同章的介绍信和预支的部分货款，负责结算。她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干练，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流程却做得一丝不苟。
看着几大麻袋的原料被搬上车斗，林晓晓心里踏实了大半。返程时，车斗沉甸甸的，她的心也满满的。
但并非所有人乐见其成。
家属院里，赵婶子扒着窗户缝，看着陆沉舟用偏三轮载着林晓晓出去，又载着满满一车东西回来，眼里的妒火几乎要喷出来。她扭身就钻进了王婆子家，唾沫横飞：
“看看！看看！这都公车私用了！堂堂营长，成了那小狐狸精的专属运输队长了！不知廉耻！我看那合同来得也不清白！不然凭什么就她能签？”
王婆子嗑着瓜子，附和着：“就是！还跑去公社？指不定怎么忽悠老百姓呢！”
这些酸言恶语，像阴沟里的污水，悄悄在家属院某些角落蔓延。
林晓晓偶尔从仓库回家时，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和故意的疏远。她心里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但想起陆沉舟的话，便又挺首了脊背，只当没看见。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生产中，用忙碌对抗一切纷扰。
第一批粉条终于如期完工。品质甚至比样品更好。后勤处来人验收时，非常满意，当场结了第一笔货款。
当那叠实实在在的钞票拿到手里时，林晓晓的手微微颤抖。这不是陆沉舟给的，不是靠小聪明换来的，而是她凭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堂堂正正赚来的！意义非凡。
她仔细点出几张，递给旁边帮忙打下手的两位老班长：“张班长，李班长，这几天辛苦你们了，这是一点心意，千万别推辞。”
两位老班长一愣，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营长叫来帮忙的，哪能要钱！”
“一码归一码，”林晓晓态度坚决，笑容真诚，“你们帮了我大忙，这是应得的工钱。以后说不定还要常麻烦你们呢。”
推辞不过，两位老班长才憨笑着收下，对林晓晓的观感更好了几分。这姑娘，不仅手巧，做事也大气周到。
晚上，林晓晓将剩下的钱仔细收好，又拿出那本《初级会计入门》，就着灯光，开始笨拙地记账。收入、支出、成本、利润……一个个陌生的词汇变得具体而清晰。
陆沉舟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眼看看她认真计算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宁静而美好。
他放下书，忽然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进来，放在她脚下。
“泡泡脚，解乏。”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这只是件寻常小事。
林晓晓愣住了，看着他蹲下身去的背影，眼眶瞬间就热了。这个在外冷硬如铁、令行禁止的军官，竟然为她端洗脚水……
她慌忙想躲：“别……我自己来……”
“别动。”他按住她的脚踝，动作有些生硬，却不容拒绝。他帮她脱掉鞋袜，将她的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
水温恰到好处，温暖瞬间从脚底蔓延至西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疲惫和委屈。林晓晓低着头，看着他那双布满薄茧、握惯了钢枪的手，此刻正笨拙却小心地帮她洗脚，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融入水中。
陆沉舟抬起头，看到她哭得像个孩子，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去眼泪。
“哭什么。”他声音低哑，“以后会更好。”
窗外，秋虫唧鸣。窗内，一灯如豆，温水微漾。所有的艰辛与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声的温柔悄然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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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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