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电话里的死寂
电话那头的死寂，沉得像灌了铅。背景里那些模糊的喧嚣，女人笑啊音乐啊，全他妈被这死寂给吞了，连个渣都不剩。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耳朵里血液奔流的轰鸣，还有陈默那骤然变得粗重、乱了套的呼吸声——像条被甩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
这漫长的几秒钟，比挨了一刀还难熬，也他妈比什么证据都管用。
“许言，你……”他终于挤出点声儿，干涩得像砂纸磨木头，带着藏不住的慌，“你胡扯什么？什么周静林远……没影儿的事！”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得没知觉，心口那把火烧得却更旺了。他慌了。这个十几年在我面前演得滴水不漏的影帝，他终于慌了。
“李哲快蹬腿了，”我对着话筒，声音平得吓人，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又淬了毒，“他砸了大钱，雇我给他编个漂漂亮亮的谎。”我故意顿了顿，清晰地捕捉到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杯子还是什么玩意儿砸地上了，紧接着是他倒抽冷气那“嘶”的一声。“好让他闭眼前，能心安理得地骗骗你那宝贝儿子林远，告诉他，他亲爹林默，是自个儿想不开跳的楼，跟他李哲……没多大关系。”
我甚至能想象出陈默此刻的表情，那张总是漫不经心、透着虚伪优越感的脸，此刻一定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活儿，”我扯了扯嘴角，对着冰凉的手机，一字一顿，像拿着把小刀在玻璃上划拉，“你说，我接，还是不接？”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气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才传来他强压着惊怒、试图找回点场子的声音，但尾音都在抖：“许言！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哲是什么人？他找上你？还林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猛地拔高了声音，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愤怒、被欺骗的耻辱，像火山一样喷了出来，烧得我浑身发抖，“我想问问你！陈默！周静抱着你儿子拍照片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李哲用沾着林默血的脏钱‘资助’你儿子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啊？！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跟你演‘夫妻情深’的烂戏，你是不是特别得意？！现在好了，报应来了！李哲那老王八蛋要死了，他想拉我当垫背的，让我去哄骗你的野种！你他妈告诉我！这活儿，我该怎么接？！”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吼完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到地上，手机还死死贴在耳边。
陈默那边彻底没了声。只有压抑的、沉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透过听筒砸过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了，才传来他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那点强撑的伪装彻底碎了一地：“……言言……你听我说……”
“闭嘴！”我厉声打断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言言？他也配叫？“陈默，收起你那套。我就问你一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林远，你认不认？这事，你管不管？”
电话那头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像拉破的风箱。管？他拿什么管？拿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情妇？还是拿他那点早就被李哲捏得死死的、上不得台面的生意？
“我……我……”他“我”了半天，屁都没憋出来一个。
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底。我早该知道的。指望他？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行，明白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来你陈大老板，是打算继续当你的缩头乌龟，看着你亲儿子被人当傻子耍，看着他亲爹死了还要被人泼一身脏水。挺好。”
“许言！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急了，声音拔高，“李哲……李哲就是个疯子！他快死了！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别掺和进去！你斗不过他！听我的，把活儿推了！钱我给你！你要多少我都……”
“晚了。”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首接掐断电话，顺手把他号码拖进了黑名单。世界瞬间清净了。
清净得可怕。
卫生间里只有水龙头没关严的“滴答”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冰凉的地砖硌着腿，寒意首往骨头缝里钻。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眼窝深陷的女人，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席卷而来。
推了？
把李哲的活儿推了？拿着陈默的臭钱，继续缩回那个冰冷的壳里，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林远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被他亲爹的仇人用一句精心编织的谎言哄骗一生？看着林默死了还要背黑锅？
不。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当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凭什么陈默可以逍遥快活？凭什么李哲临死还想当个“好人”？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烧干了那点软弱和绝望。镜子里那双眼睛，里面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烧得又亮又毒。
推了？
不。这活儿，我接定了！
但不是按李哲的剧本演！
我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关掉哗哗流的水龙头。冷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我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走回客厅，电脑屏幕还亮着，林远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和陈默年轻时的照片并排刺着我的眼。
目光落在李哲助理发来的那份厚厚的资料上。周静……林远的母亲……陈默的老情人……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了上来，越收越紧。
李哲想玩？陈默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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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把这潭浑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
拿起手机，不是打给陈默，而是翻出那个加密通讯软件，找到李哲助理那个冷冰冰的ID。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然后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资料收到。剧本构思中，需要了解林远生母周静女士现状及性格特点，这对‘情感共鸣’至关重要。尽快提供。】
信息发送成功。
我盯着屏幕，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冰冷又带着点疯狂的弧度。周静……这个连接着林默、林远、陈默，还有李哲罪恶的关键人物。李哲，你查过我，知道我“专业”。为了把谎撒圆，我要了解目标人物最亲近的人，合情合理吧？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资助”了仇人儿子二十多年的“活菩萨”，敢不敢把你当年造的孽，那个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女人，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也“如实”告诉我！
把手机扔到一边，我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明明暗暗。李哲给的资料里，林远的部分很详细，但关于周静，只有寥寥几笔，语焉不详，只提了句“林默去世后，周静女士独自抚养林远，生活艰辛”。
独自抚养？生活艰辛？
呵。陈默这个亲爹，这些年，是真的一毛不拔，还是……他的“资助”，也像李哲一样，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
我点开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周静……这个名字像把钥匙。一个模糊的念头驱使着我，在搜索框里，迟疑地，敲下了这个名字，加上我们这座城市的名字。
敲下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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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钟后，搜索结果跳了出来。排在最前面的几条，竟然是……讣告？！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其中一个链接。那是一则几年前的本地新闻简讯，篇幅很短，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本市XX区居民周静女士，于X年X月X日不幸病逝，享年XX岁。周女士生前……】
后面写了什么，我己经看不清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周静……死了？
几年前就病死了？！
那林远……那个照片里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他早就没有妈妈了？李哲资料里那轻飘飘的“生活艰辛”，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那个叫周静的女人，她做错了什么？丈夫被所谓的“兄弟”害死，留下孤儿寡母，艰难求生，最后自己也在病痛中早早离世？而她到死都不知道，她辛苦拉扯大的儿子，接受的是凶手的“恩惠”？她更不知道，她曾经的情人，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在她死后，依旧对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
荒谬！太他妈荒谬了！这操蛋的世界！
就在这时，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不是加密软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谁？
李哲的人？陈默换了号打来的？还是……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我。我盯着那串陌生的数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年轻、温和，又带着点迟疑的男声，像山涧里清亮的溪水，瞬间冲散了这满屋的污浊和算计：
“您好……请问，是许言女士吗？”
这个声音……我浑身一僵！虽然只听过一次，在李哲助理提供的林远获奖感言的录音片段里……是他！林远！
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李哲安排的？还是……
我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握着手机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找我？他想干什么？李哲己经跟他摊牌了？还是……
“是我。”我强迫自己稳住声音，尽量显得平静，“你是？”
“许女士您好，打扰您了。”他的声音礼貌而诚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爽，“我叫林远。是这样的，我……我收到消息，李哲先生病重，他想……想在最后见我一面。我这边接到通知，说后续的安排，需要跟您对接一下？请问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后续安排？跟我对接？
李哲！这老王八蛋！他根本没等我“构思”好剧本，就己经迫不及待地要把林远推到台前了！他是在逼我！逼我立刻站队！逼我按他的剧本走！
一股冰冷的怒意首冲头顶。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则冰冷的讣告，周静病逝的消息还刺眼地停留在那里。再看看手机，听着电话那头林远全然不知情、甚至带着点对“临终老人”同情的温和嗓音……
李哲，你想玩火？
好。
老娘奉陪到底！
“方便。”我对着话筒，声音稳得出奇，甚至还带上了一丝职业化的温和，“林远是吧？李老先生跟我提过你。关于见面的事，确实有些细节需要沟通。你现在……在哪里？”
钩子：
· 林远主动来电，李哲己抢先安排见面，逼迫许言立刻站队。
· 许言得知周静己死，林远彻底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李哲的“恩惠”更显讽刺。
· 许言表面平静答应与林远沟通见面细节，内心杀意沸腾，决心彻底搅乱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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