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的硝烟尚未散尽，泰西诸国在“永昌敕令”下的臣服还带着屈辱的余温，大明龙旗的威严正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着欧罗巴大陆。然而，在遥远的东方，那片被大明视为内海、流淌着黄金与香料的南洋，贪婪的触角并未因万里之外的震慑而彻底收敛。
爪哇海，巽他海峡。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沉甸甸地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凛冽的季风卷起层层叠叠的白头浪，发出沉闷的咆哮。一支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红白蓝三色旗的庞大舰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正悄然集结于这片连接印度洋与太平洋的咽喉要道！旗舰“巴达维亚”号，一艘庞大的三层甲板卡拉克战舰，如同移动的海上堡垒，黝黑的船身布满炮窗，散发着老牌海上霸主的凶悍气息。
舰艏楼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总督范·迪门，身披猩红绶带，头戴三角帽，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东方海平线。他脸上那道被刀疤贯穿的旧伤，在阴沉的光线下更显狰狞。手中紧攥着一份被汗水浸透的密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总督阁下！前方哨船急报！发现明国商船队！悬挂‘永昌商行’旗号！满载丝绸、瓷器、茶叶！正……正通过海峡！驶向巴达维亚！”一名副官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
“好！”范·迪门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终于……等到了！大明……永昌皇帝？哼！天高皇帝远！这南洋……还是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天下！传令！各舰！落帆！隐蔽！待明国商船进入伏击圈！给老子……围上去！缴获所有货物！船员……一个不留！沉尸海底！让那些狂妄的明国人知道……南洋的规矩……还没变！”
“是！”副官眼中厉色一闪，转身飞奔传令！
庞大的荷兰舰队如同接到指令的狼群，迅速散开，隐入海峡两侧的礁石群和弥漫的水雾之中！黑洞洞的炮口缓缓推出舷窗！水手们紧张地装填着沉重的实心弹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一种即将到来的血腥气息！
……
几乎在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紫禁城，文渊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炭火熊熊，驱散了深秋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墨香，却压不住那股从京西西山方向隐隐传来的、低沉而雄浑的蒸汽轰鸣！那声音，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带着一种改天换地的力量感。
我端坐于金漆龙椅之上，十二旒冕冠垂下的玉珠纹丝不动。阶下，宋应星须发皆白，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红光，正指着御案上一张巨大的、墨迹淋漓的图纸，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浑天仪’所测无误！那新大陆之西……确有其地！其广袤……远超泰西！其富庶……难以估量！然……欲渡浩瀚大洋！非……非寻常舰船可及！臣……督率格物院诸生！呕心沥血！己……己绘出新式‘宝船’图样！名……‘破浪’！”
图纸之上，一艘前所未见的钢铁巨舰跃然纸上！船身修长如梭！线条流畅如刀！通体覆盖黝黑铁甲！巨大的烟囱高耸！风帆尽去！取而代之的是船尾两个巨大的、如同蛟龙之尾的螺旋桨！船首尖锐如破冰之刃！船身两侧，密布着新式线膛炮的炮塔！更令人心悸的是，舰体中部，预留着一个巨大的、标注着“主炮”的炮位！炮口粗大得令人窒息！
“此舰！长六十丈！宽十八丈！吃水极深！以……以两台‘水火之力’巨型蒸汽机为心！驱动双螺旋桨！无惧风浪！航速……可达……十节以上！远超风帆！其炮！主炮……口径……十二寸！发射……新式‘开花爆破弹’！一炮……可……可洞穿……三尺铁甲！夷平……半里城垣！副炮……皆为线膛速射炮！火力……足以……覆盖……方圆五里！此舰若成……当为……海上……无敌堡垒！横行西海！犁庭扫穴！无坚不摧！”
宋应星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信和……一种对力量的极致渴望！
“好！好！好！”我猛地站起身，胸中那股激荡的豪情与掌控未来的渴望，如同熔岩般轰然爆发！眼中精光爆射！“宋卿！此乃……定鼎乾坤之神器！当封……格物院首辅大学士！领太子太保衔！赐蟒袍玉带！赏万金！世袭罔替！命工部！即刻拨付内帑！征调天下能工巧匠！不惜代价！督造‘破浪’舰！三年！朕……要看到它……扬帆出海！”
“臣！谢主隆恩！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望！”宋应星激动得老泪纵横，重重叩首！
“陛下！”骆养性一步踏出，飞鱼服无风自动，声音却带着一丝凝重，“八百里加急！南洋密报！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亲率主力舰队！于巽他海峡！伏击我‘永昌商行’船队！商船……三艘被劫！两艘被击沉！船员……百余人……罹难！货物……尽失！范·迪门……更……更放言……南洋……乃荷兰之海！明国商船……需……需缴纳重税！方可通行！否则……格杀勿论！”
“轰！”
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一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瞬间从我身上爆发出来！殿内温度骤降！炭火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荷兰人……找死！”我声音低沉，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朕……刚在里斯本……碎了他们的胆！他们……就敢在南洋……撕朕的敕令！屠朕的子民！劫朕的商货？！”
“郑芝龙！”我目光如电，首刺阶下！
“臣在！”靖海王郑芝龙一步踏出，蟒袍玉带，眼中战意如同火山喷发！
“命你！即刻点齐‘定远’、‘镇远’、‘济远’三艘新式蒸汽铁甲舰！并福船、广船五十艘！携新式开花弹！链弹！霰弹！南下南洋！寻歼荷兰舰队！凡遇荷兰船只！无论商船战舰！一律击沉！凡擒获范·迪门者！封侯！赏万金！取其首级者！授伯爵！赏五千金！凡有荷兰据点！一律踏平！焚毁！鸡犬不留！朕……要用荷兰人的血……染红这南洋！让那红毛夷……永世不敢……再窥我海疆！”
“臣！郑芝龙！领旨！”郑芝龙重重抱拳，声如洪钟，“定当踏平红毛！血洗南洋！扬我国威！不负圣望！”
“另！”我目光扫过骆养性，“命‘海鹞营’！即刻飞鸽传书！联络爪哇、苏门答腊抗荷义军！及……潜伏巴达维亚之锦衣卫！告之！大明王师……将至！凡有助我杀敌！焚其粮仓！炸其炮台！擒其酋首者！重赏！封官！赐爵！此乃……里应外合！犁庭扫穴！”
“臣！遵旨！”骆养性眼中厉色爆射！
……
爪哇海，巽他海峡。
硝烟弥漫！火光冲天！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焦黑的帆布、以及……无数漂浮的尸体！三艘悬挂着“永昌商行”旗号的商船，燃着熊熊大火，正在缓缓下沉！幸存的水手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呼救，却被荷兰战舰上射来的铅弹无情收割！惨叫声、爆炸声、荷兰水手狂妄的狞笑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炼狱！
“巴达维亚”号艉楼上，范·迪门手持单筒望远镜，望着海面上那片狼藉和绝望，脸上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笑容。“明国人……不过如此！在真正的海上力量面前……不堪一击！永昌皇帝？哼！你的敕令……在南洋……就是一张废纸！”
“总督阁下！快看！东方！有船！”瞭望哨兵惊恐的尖叫骤然响起！
范·迪门猛地转头！望远镜中！东方海平线上！三道巨大的、喷吐着滚滚浓烟的钢铁身影！如同三座移动的山岳！劈开惊涛骇浪！以远超风帆战舰的速度！朝着战场猛冲而来！船首那狰狞的蟠龙撞角！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船身两侧！密布的黑洞洞炮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獠牙！
“明……明国战舰？！蒸汽铁甲舰？！怎么可能这么快？！”范·迪门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迎敌！快迎敌！”他嘶声咆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轰！轰！轰！轰！轰！”
回答他的！是五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来自“定远”舰那门巨大的主炮！五枚沉重的、拖着长长尾焰的开花爆破弹！如同来自地狱的流星！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尖啸！狠狠砸向荷兰舰队！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荷兰舰队中接连炸响！不同于实心弹的撞击！开花爆破弹落地即爆！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铁片和烈焰！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生命！
一艘荷兰护卫舰被首接命中弹药库！瞬间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惨叫着解体沉没！另一艘战舰被炸断了主桅！船帆如同燃烧的裹尸布般坠落！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火灾！水手们惨叫着在火海中翻滚！被铁片打成筛子！被冲击波撕成碎片！
“开炮！还击！快还击！”范·迪门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荷兰战舰仓促开火！稀稀拉拉的炮弹落在明军铁甲舰周围！溅起巨大的水柱！却只在厚重的铁甲上留下浅浅的白痕！
“哼！螳臂当车！”旗舰“定远”号艉楼上，郑芝龙身披金甲，手持单筒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传令！各舰！线膛炮！齐射！目标！敌旗舰！给老子……轰沉它！”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炮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明军三艘铁甲舰上，数十门新式线膛速射炮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焰！铅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精准度远超荷兰人想象！荷兰战舰的木质船板如同纸糊般被撕裂！水手如同割麦子般成片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冲上去！接舷！”郑芝龙厉声下令！
“杀——！”
“杀红毛！报血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喊杀声中！明军战舰鼓足蒸汽动力！如同三头狂暴的钢铁巨兽！狠狠撞入荷兰混乱的阵型之中！沉重的撞击声！金铁交鸣声！喊杀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
“靖海王在此！红毛夷！纳命来！”郑芝龙身先士卒！手持长刀！如同猛虎般跃上“巴达维亚”号！刀光翻飞！所过之处！血光迸溅！荷兰士兵惨叫着倒下！
“保护总督！”荷兰亲兵疯狂扑上！
“滚开！”郑芝龙长刀横扫！如同风车般旋转！血肉横飞！
“噗嗤！”
一柄染血的长矛，如同毒蛇般，从斜刺里狠狠捅穿了范·迪门的胸膛！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范·迪门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透体而出的矛尖！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张冰冷、沾满血污的东方脸庞——正是郑芝龙麾下的一员悍将！
“荷……荷兰……完了……”范·迪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荒谬的解脱，“东方……巨龙……醒了……”
“噗通！”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鲜血染红了“巴达维亚”号那华丽的甲板！
“总督死了！”
“投降！我们投降！”
“上帝啊！饶命啊！”
主将阵亡！旗舰被俘！残存的荷兰战舰彻底崩溃！哭爹喊娘！丢盔弃甲！纷纷降下旗帜！跪地请降！
“大明！万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犁庭扫穴！血洗南洋！”
震天的欢呼声！响彻爪哇海！响彻云霄！明军的龙旗！在硝烟弥漫的海面上！在熊熊燃烧的敌舰残骸上！在荷兰人绝望的目光中！冉冉升起！迎风招展！
……
紫禁城，西山皇庄。
巨大的工坊内，热浪滚滚！蒸汽轰鸣！铁锤敲击声！金属摩擦声！号子声！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交响！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粗大的传动皮带带动着各种机械！一座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钢铁骨架，正在数百名工匠的奋力拼装下，逐渐成型！正是那艘寄托着征服大洋梦想的——“破浪”舰！
宋应星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须发被汗水浸透，脸上沾满油污，眼中却燃烧着如同少年般的狂热光芒！他手中紧握着巨大的图纸，嘶声指挥着工匠们安装那台如同巨兽心脏般的蒸汽机组！
“快！对准榫卯！落锤！固定！”
“蒸汽管道！务必密封！滴水不漏！”
“主炮基座！加固！再加固！要能承受……开山裂石的后坐力！”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工坊外那片阴沉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万里云层，看到那片神秘的新大陆！
“陛下……”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破浪’……必成！这水火之力……必将……载着大明的龙旗……劈开那浩瀚大洋！将那……天赐之地……纳入……永昌之世！”
凛冽的寒风卷过工坊，却吹不散那蒸腾的热浪和……那如同熔岩般奔涌的、征服深蓝的雄心！蒸汽的轰鸣，如同新时代的战鼓，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为华夏的崛起，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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