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玄清观的春日
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狂欢节的符咒烟火还没散尽，玄清观前的玉兰花就开了，白得像道士们的道袍，花瓣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我蹲在观门的铜狮头上，看着香客们捧着桃木符来往。那些黄纸符上的 “平安咒” 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混着远处茶园飘来的香气，倒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意思。
“冬天总算过去了。” 葳仙姑的声音从三清殿传来，像浸了蜜的符水。女道长倚着雕花窗棂，手里转着串檀木念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 “静心咒”。她的脸色比去年好看多了，至少不用总戴着遮住半张脸的 “镇邪符”。
我甩了甩尾巴，看见她案头堆着的卷宗 —— 大宝的战后报告占了大半，最上面那本的封皮画着只断尾狐，旁边标着 “甲级密档”。
“接着说吧。” 葳仙姑转身坐下，玉簪在发间划出道弧线，“那个叫狄虎的混血狐妖，有线索了吗？”
“没有。” 庄臣的机械臂在卷宗上划过，金属指尖激起的符光在空气中组成狄虎的肖像，“所有追踪符都失效了，他好像掌握了‘匿形咒’的终极形态。”
葳仙姑的念珠停了下来。她看着肖像上狄虎腰间的 “灭妖令”，突然冷笑一声：“‘世界公敌’的手段倒是没变。”
我记得这个组织。三百年前他们就想偷玄清观的 “太极图”，结果被当时的观主用 “困龙阵” 锁在狐妖冢下。没想到现在又冒了出来，还学会了用符箓科技改造妖力。
“要不要请‘斩妖司’协助？” 庄臣的枪管闪了闪红光，机械眼扫描着卷宗上的符咒，“他们的‘追魂罗盘’应该能找到线索。”
“没用的。” 葳仙姑翻开另一本卷宗，里面夹着片狐妖的尾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狄虎的血脉里有玄清观的灵力，普通符咒对他无效。” 她突然顿了顿，指尖点向尾毛根部的印记，“这是‘锁灵阵’，和云逍身上的一模一样。”
庄臣的机械臂突然绷紧。我看见他胸腔里的符咒发出警告的嗡鸣 —— 当年给云逍下 “血契” 的，正是葳仙姑自己。
“云逍什么时候回来？” 葳仙姑突然换了话题，念珠转得飞快，“他在大宝捡的那只老狐狸，该审审了。”
“墨白的妖气己经稳定了。” 庄臣调出段影像，画面里的老狐狸正坐在炼丹房的蒲团上，手里捧着本《道德经》，“只是拒绝开口，说要等您亲自问。”
葳仙姑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观外的玉兰花：“五十年了，他还是这么倔。”
我突然想起云逍拼好的那枚白莲花符牌。墨白的半块和葳仙姑的半块合在一起时，发出的金光差点把我的妖力震散 —— 那根本不是定情符，而是 “同生咒”，当年葳仙姑为了保墨白性命，把自己的一半修为渡给了他。
艾青蹲在墨白的墓碑前，把银符牌轻轻放在碑上。树精少女带来的桃花瓣落在符牌上，瞬间化成点点绿光，渗入石缝里。
“我要去玄清观了。” 她对着墓碑轻声说，指尖划过上面的白莲花印记，“云逍说那里有答案，关于为什么大家非要互相残杀。”
墓碑没说话，可旁边的小土堆突然动了动。我跳过去一看，发现是只刚出生的小狐妖，正叼着片桃花瓣往土里钻 —— 墨白的妖气居然化成了新的生命。
艾青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摸着小狐妖的头，银符牌在掌心亮了起来，映出玄清观的轮廓：“你说，我能找到答案吗？”
小狐妖啾啾地叫着，往玄清观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她。
少女笑了笑，提起装着符纸的竹篮站起身。晨光穿过她的发间，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 那影子的轮廓，竟和五十年前的葳仙姑重合在了一起。
云逍站在观门内，看着艾青一步步走来。道士的道袍洗得发白，可腰间的桃木剑却亮得惊人，剑穗上的 “平安符” 是葳仙姑亲手画的。
“你来了。” 他侧身让开道路，左眼的赤金色闪过一丝微光，“葳仙姑在等你。”
艾青点点头，却没马上进去。她看着云逍的眼睛，突然问道：“墨白说的是真的吗？科学的尽头是狐妖？”
云逍笑了笑，指着观外的玉兰花：“你看那些花，用符咒催开的和自然开的，有区别吗？”
少女愣住了。我跳到她肩上，用尾巴指了指花瓣上的露珠 —— 那些水珠里，既映着符咒的金光，也映着蓝天的影子。
就在这时，三清殿传来钟鸣。葳仙姑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像道符咒钻进每个人的心里：
“道法自然，妖亦有道。”
我甩了甩尾巴，往狐妖冢的方向跑去。那里的封印正在发光，狄虎留下的 “灭妖令” 正在慢慢碎裂 —— 也许真正的答案，不在玄清观的卷宗里，而在每个愿意放下仇恨的灵魂里。
艾青跟着云逍走进观门时，小狐妖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叼住了她的竹篮。树精少女笑着把它抱起来，银符牌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照亮了通往三清殿的路。
春天，果然是适合开始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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