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三更露,阿扶翻身下马,将一卷沾着泥尘的布帛甩在堂前案上。银环紧随而入,手中提着个油纸包,打开来,几粒黑砂滚落瓷碟,映着烛光泛出铁锈般的暗红。
“西线守将亲口认的,三万石‘赈灾粮’全换了包。掺的是宋家私矿的毒土,混了蛊灰,遇水即化。”她声音冷得像井底石,“可这东西递不上去。太子监国,户部封口,御史台连查案的由头都没有。”
云母坐在上首,指尖微微发颤。阿扶没看她,只从袖中取出一方檀木匣,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十枚铜字——“云”“氏”“祖”“田”“天”“启”……每一个字棱角分明,背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图腾。
“那就让他们自己跳出来。”阿扶抽出一枚“赐”字,在掌心轻轻一按,“咱们印点东西。”
三更天的书院静得落针可闻,阿扶却带着银环闯了进去。书案拼成临时印台,松烟墨调得浓淡适中,活字排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她亲手覆上一张薄纸,刷子一扫,揭起——三份地契赫然成形,白纸黑字写着宋家侵占云氏祖田六十亩,落款是户部骑缝章,连印泥的裂纹都仿得一模一样。
“就差一个破绽。”她提笔在其中一份上改了两笔,将“云氏祖田”改成“先帝赐田”,嘴角微扬,“人一急,就爱钻字眼。”
天刚亮,东州府衙前的集市己挤满了人。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举着张纸条,扯着嗓子念:“宋家强占皇赐良田,户部备案,骑缝为证——哎哟!”
话音未落,一张铜钱砸中他脑门。围观百姓哄笑中,地契被抢来抢去,越传越广。
到了午时,书院讲经堂前己围了上百学子。阿扶站在石阶上,身后摆着活字盘,当众排版重印。她一边操作一边道:“一字可换,百契自生。今日印的是地契,明日印的是律法,后日印的,是天下读书人的嘴。”
有个学子忍不住问:“这法子……真能印整部《论语》?”
“有何不能?”她冷笑,“你背不出,是因为没人把书送到你手上。”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轰鸣。宋父披甲带刀,率一队官兵首冲云府大门,身后还跟着两名户部官员。
“云氏女!”他一脚踹开中庭大门,“交出伪契!”
阿扶早等在厅前,手中捧着那三份地契,笑意不减:“宋大人来得正好。这可是您家的地契,怎么,不认了?”
“放肆!”宋父怒喝,“‘先帝赐田’西字,你也敢妄用?这是攀附皇权,欺君之罪!”
“哦?”阿扶慢条斯理地将地契凑近烛火,“那您说,烧了它,是不是就没了?”
火舌舔上纸角,众人屏息。可火焰未吞尽纸面,背面竟浮出层层墨迹——龙飞凤舞的御笔朱批赫然显现:“天启三年,赐婚云氏女,配前朝遗孤,钦此。”
云母猛地站起,脸色煞白:“这……这是先皇御笔!格式、印泥、花押,全对得上……当年皇后亲颁的赐婚诏书,就是这般模样!”
宋父踉跄后退一步,眼神惊疑不定:“不可能!那道诏书早就——”
“早就怎样?”阿扶吹灭残火,将焦纸缓缓展开,“您想说,早就被您烧了?可您忘了,纸能烧,墨能显。拓本藏在地契背面,火一烧,反显真章。”
她目光扫过宋父,“您带兵闯府,为的不是毁契,是怕这‘赐婚’二字牵出旧案吧?云家为何能得先帝亲赐婚约?因我母当年救过前朝皇嗣。而那位皇嗣……如今正站在您面前。”
话音未落,齐君烨从侧廊步入庭院,玄色劲装未卸,面具遮面,手按刀柄。
“你——!”宋父怒指齐君烨,“你竟敢私藏前朝血脉!”
“前朝血脉?”阿扶冷笑,“他戴面具,是为避仇家。您带兵闯府,是为灭口。可您没算到,这面具,摘得比您想的早。”
她突然抬手,袖中暗线一扯,齐君烨面具应声脱落。
右颊火焰状胎记在日光下灼灼如燃。
云母浑身剧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抖:“这纹……这纹是南疆祭坛的圣火图腾!二十年前,林太妃带回来的圣物上,就有这印记……一模一样!”
全场死寂。
阿扶没动,只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字——正是那枚“天”字。她将字块翻转,背面纹路蜿蜒如火,轻轻贴上齐君烨的脸颊。
纹路严丝合缝,拼成一句南疆古语,字字清晰。
齐君烨瞳孔骤缩,抬手欲夺。
阿扶却己将字块收回,指尖轻抚那刻痕,低声道:“凤归其巢,火照幽冥——这八个字,是我娘临终前,用指甲在我掌心划的。”
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HG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