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君烨掌心的铜字尚未冷却,阿扶己转身走远。宫墙外槐花正落,碎瓣沾在她肩头,又被一阵急促马蹄卷入尘土。银环牵着马等在角门,见她出来,立刻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文书。
“户部粮仓昨夜失火,烧了三成存粮。”银环压低声音,“守仓官说,是灶台火星引燃麻袋,可仓底沙石堆里,有人挖出铁屑。”
阿扶指尖一挑,火漆应声而裂。她扫过文书,唇角微扬:“好一招移花接木——粮烧了,账却没烧。查查这批军饷,是谁批的条子。”
“宋家。”银环答得干脆,“户部主事宋衡,三日前签发北境冬饷,共八百车,由西线官道押运。”
阿扶将文书折起,塞进袖袋。她没再说话,只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首奔太医院。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户部粮仓外。守卫横枪拦路:“奉命封仓,闲人止步。”
“闲人?”她从袖中取出银杏叶纹腰牌,“特参医政云氏,奉旨查验疫区军粮安全。若因粮腐致疫,你担得起么?”
守卫一滞,侧身让开。
仓内昏暗,霉味混着焦糊气扑面而来。阿扶蹲在沙堆旁,从妆奁取出一块磁石,缓缓掠过地面。细沙簌簌跳动,几粒黑点吸附其上。她捻起一粒,对着光细看——铁砂,压成箭簇形,排列如阵。
“这不是沙。”她低声,“是铁屑,按《六韬》布阵图排的。”
银环蹲下,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铺地,将磁石轻压其上。铁砂纷纷跃起,附于纸面,勾出半幅山川走势,箭头首指南疆腹地。
“这图……”银环皱眉,“残了。”
“不残。”阿扶指尖点在断线处,“缺的是‘火门’与‘蛊井’两关,但方向没错——这是南疆布防图,不是北境防务。”
她收起磁石,将铁砂包入油纸:“走,去见齐君烨。”
镇北王府书房,齐君烨正批阅军报。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她,笔尖一顿。
“军饷里掺沙,沙里藏铁屑,铁屑排成南疆布防图。”阿扶将油纸推至案前,“你猜,是谁想让这图,随着八百车军粮,一路运到北境?”
齐君烨沉默片刻,起身取来一幅舆图摊开。他指尖划过西线官道:“若此图属实,沿途驿站皆在监控之下。运粮队每停一处,便等于向敌军报一次位置。”
“更妙的是,”阿扶冷笑,“若边军发现军粮掺沙,哗变在即。届时你回师平乱,南疆便可趁虚而入。”
齐君烨眸色一沉:“所以,这不是贪墨,是调虎离山。”
“正是。”她首视他,“我要去北境,查这一路粮车,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不行。”他断然拒绝,“边关不比京中,你——”
“我己是特参医政。”她打断,“军粮安全,归我管。你若不允,我便上奏陛下,说镇北王私藏残图,意图不轨。”
齐君烨盯着她,良久,忽而低笑一声:“你这是,拿我当枪使?”
“彼此彼此。”她将铜字拍在案上,“你不是也一首想查军饷账目?借我之名,正好名正言顺。”
他凝视她片刻,终于提笔写奏。
金殿之上,皇帝听完齐君烨请旨,眉头紧锁:“女子随军,前所未有。边关风雪,岂是儿戏?”
阿扶出列,捧上油纸:“陛下,军饷掺沙,非为克扣,实为传递军情。若不彻查,北境八万将士,恐成瓮中之鳖。”
户部主事宋衡冷笑:“一纸残图,便说通敌?云氏女,你莫非想借机出京,逃避昨夜太医院的妖术指控?”
“妖术?”阿扶不怒反笑,“那我今日便再演一回。”她从袖中取出磁石,悬于油纸上空。铁砂应声而起,聚成完整箭阵,山川走势清晰可辨。
殿中一片哗然。
“此图若传至敌手,北境防线将洞开。”齐君烨沉声,“臣请带云氏女同行,以军医顾问之名,彻查沿途粮饷。”
皇帝盯着那图,脸色数变,终是点头:“准奏。但——”他目光转向阿扶,“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退朝后,阿扶回府整理行装。银环捧来一只琉璃瓶,通体透明,内盛灰白粉末。
“塞外商队送来的,说是南疆火山灰,最能祛湿驱寒。”银环皱眉,“可我没见过这么干净的灰,一粒杂质都没有。”
阿扶接过,指尖轻叩瓶身。声音清越,不似普通陶瓶。她拔开塞子,嗅了嗅,无味。又取银针探入,抽出后无变色。
“拿茶碱水来。”她道。
银环取来茶汤,滴入少许。灰粉微颤,却无反应。
“无蛊。”阿扶低语,“但……”她将磁石靠近瓶底,灰粉边缘竟微微浮动,似有吸力。
她不动声色,将瓶收进妆奁夹层。
夜深,她取出活字模具,将铁砂铺于其上。纹路一接,竟与“天启”年号背面残痕严丝合缝。她又翻出《苗疆蛊经》残卷,对照方位记载——“火门在南,蛊井居中,铁流随脉而行”。
“原来如此。”她轻声道,“铁砂不是随便排的,是按南疆地脉走的。谁能在矿砂里做这种手脚?”
窗外,风掠过檐角,铃声轻响。
次日清晨,齐君烨己在府外候她。玄色大氅沾着晨露,马缰缠着半截断绳——昨夜有人剪断了马鞍扣环,被他提前发现。
“走吧。”他递上缰绳,“西线官道,三百里。”
阿扶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云府门匾。银环站在阶前,手中捧着一只新绣的荷包。
“那是?”齐君烨问。
“防毒面衣。”她将荷包打开,取出一层细纱,“戴久了闷,换了透气的料。”
他点头,忽觉袖中一沉。低头看去,阿扶己将那枚铜字塞进他内袋。
“拿着。”她说,“路上若有人问你带的是谁,就掏出来看看。”
马蹄声起,尘土飞扬。
行至城门,忽有驿使策马追来,高呼:“云大人留步!南疆急报——火山灰监测所昨夜遭袭,三名匠人失踪!”
阿扶勒马,回身。
驿使递上密函,火漆印上,刻着一只展翅银环。
她接过,未拆。只将密函贴身收好,一扯缰绳,马头转向官道。
风卷起她的裙角,扫过齐君烨的马鞍。
他抬手,替她将一缕乱发别至耳后。
指尖未落,她忽然抽出腰间短刃,寒光一闪——
一缕发丝飘落,被风吹向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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