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紫霄宫外觅仙踪
武当山的云雾仿佛被赋予了灵性。甫一踏入山门地界，乳白色、湿漉漉的雾气便从深邃的山谷间无声地弥漫开来。它们如同轻柔的纱幔，缠绕上石阶旁虬枝盘结的古松，冰冷的湿气瞬间便浸透了东方不败青衫的肩头。走在前面的清风显然早己习惯，他稳稳地提着那半满的药篓，深蓝色道袍的下摆扫过石径旁挂着晶莹露珠的草叶，留下了一道道颜色更深、蜿蜒向上的湿痕。
“我们武当的雾啊，性子急，”清风回过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笑意解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施主稍安勿躁，等会儿咱们到了紫霄宫，保不齐雾就散了，就能瞅见金顶从云海里冒出来，那景象——”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嗯，就像古画里画的那种仙家宝地！”
东方不败的目光投向远处被浓雾包裹、只显出朦胧影子的峰峦叠嶂，指尖下意识地着左手腕上那枚触手冰凉、花纹朴拙的银镯。此处的天地灵气，与华山凌冽浩大之气截然不同，它温润、绵密而持久，如同品质上乘的古玉，不疾不徐地透过肌肤、顺着《黄庭经》所载的经脉路线悄然浸润流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炼气九重的境界壁垒，在这份温和持续的滋养下，似乎又松动了一线。她心中了然，那位开创武当一脉的张真人，或许正是洞悉了这片山脉所蕴含的独特地脉“温养”之力，才选择在此开辟道场，开宗立派。
紫霄宫依山而建，半掩于半山腰的缭绕云雾之中。飞檐斗拱若隐若现，只有那一段长长的朱红宫墙，被宫前成排苍翠欲滴的古柏映衬得格外鲜亮夺目。一只巨大的铜鹤香炉矗立在宫门一侧，炉顶袅袅升起几缕清淡的香烟，与山中的草木清气混在一处，形成一种独特而沉静的幽香，引人神思清明。宫门前，几个身着干净青色道袍的道士正执着笤帚，不疾不徐地清扫着落满松针和细碎叶片的庭院石板。他们动作沉稳，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其中一个年轻的扫到近前，恰好看到清风，立刻首起腰，笑着招呼：
“清风师弟，回来啦！这次下山采的药够份量吗？知客殿的徐师兄昨儿还念叨，说师父等你的天麻入药都等急了。”这年轻道士面皮白皙，语调轻快，显然与清风颇为熟稔。
清风赶紧将身后的药篓往前提了提，轻快地点点头：“张师兄放心，够的够的！我专门去了老地方寻，年份正好。”他顺势侧身，将身后的东方不败让到众人面前，“对了，这位是东方施主，远道而来，特地来咱们武当游历见识的。”
道士们的目光顿时礼貌地汇聚到东方不败身上。那目光清澈，带着几分善意的探询，却无一丝令人不适的窥探或审视。为首一位年约西旬、面容清癯、颧骨略高的中年道长走上前一步，手掐子午印，对着东方不败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声音温和而沉稳：“贫道冲和，见过东方施主。山野道观，简陋清苦，施主若不嫌弃，宫中东院尚有几间干净的客房可供暂歇。只是斋食简朴，怕是怠慢贵客了。”他的目光平和，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稳重感。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同样回以一个得体的江湖礼节：“道长客气了。在下叨扰贵地，但求一席清净角落即可，不敢言怠慢。多谢道长收留。”她的应答简洁有力，举止间自有分寸。
客房设在紫霄宫相对僻静的东跨院，推开糊着棉纸的旧木格窗，恰好能看见后山陡峭的丹崖，崖壁如削，怪石嶙峋。清风麻利地帮她把随身的小包裹放进房间，又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语气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施主，行李都放好了。要不趁现在雾气稀薄，我赶紧带您去看看张真人的丹台？那里视野开阔，正好能看清全貌！”
东方不败正有此意，点头道：“有劳道长指引。”
沿着宫墙旁一条被经年累月的脚步磨得发亮的青石小径往后走，不多时便来到悬崖边缘。传说中的丹台，并非人工雕琢的建筑，而是一块浑然天成、探出崖壁的巨大青石平台。石面宽阔，边缘圆润光滑，显然是千百年来山风与时光共同打磨的结果。平台中央，有一个浅浅的、碗口大小的凹痕，这便是传说中张三丰老祖师常年静坐之处。平台的一角，一棵形态奇崛的古松顽强地从石缝中斜伸而出，虬枝盘曲，斜探向崖外。崖下，是深不可测的幽谷，目之所及，只有深青与灰白交叠、不断翻滚舒卷的茫茫云海。
清风的神色在走近丹台时变得庄重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平台中央那个凹痕旁，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声音刻意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混合了敬畏与向往的情绪：“师父们说，张真人老祖师，就是坐在这里……悟道的。那时候，弟子们清晨来请安……”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回忆着师父讲述的场景，“就看见这丹台上，冲起一片比朝阳还要绚烂的、金红交织的光芒！整个天空的云，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子，灿灿生辉！然后……光芒就像被风吹散一样，慢慢消失了，人……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石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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