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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那一拜,拜的是生死簿

小说: 金笼锦凰   作者:兔子爱5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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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的烛火晃了晃,像是被风掐了一下,猛地一缩。苏明婳扶着妆台的手砸下去,掌心贴着木面,粗粝的纹路硌得她指节发疼。

嘴里一股腥甜往上涌,她偏头啐了一口,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啪地一声,溅开一点红。像梅花,可又不像——歪歪扭扭的,没个形状。

“姑娘!”桃枝端着参汤的手一抖,碗摔在地上,碎了。白瓷片西散,像雪片落了一地。

她要来扶,苏明婳抬手挡开。“去关窗。”声音哑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风太大,别吹进来。”

桃枝抽了抽鼻子,跑过去关窗。裙角扫过地上的碎瓷,窸窣作响。木窗吱呀合上,风总算小了,可烛火还在跳,影子在墙上晃,像谁在挣扎。

苏明婳靠着妆台慢慢滑坐下来,手摸向腰间的药囊。布包粗糙,指尖探进去,触到一枚金针——温的,像贴着皮肉焐了许久。

她忽然笑了。笑的时候牵动伤口,又是一阵腥气涌上来。这针是她被废那年,在雪地里捡的。那时她跪着,手冻得发紫,拾起它只当是个铁钉。如今倒成了最趁手的东西。

“苏小主!”

老药奴的声音从角门传来,沙哑,带着喘。

她抬头。老人佝偻着背爬进来,灰布帽压得很低,半张脸藏在暗处,独耳在烛光下泛青,耳廓上那道疤像刀划过树皮。

他怀里抱着个陶瓮,瓮口飘出艾草味,苦,冲,混着药汁蒸腾的湿气,熏得人脑仁发胀。

“西针了。”他掀开盖子,药气混着血腥味扑出来,浓得几乎能看见雾,“通幽针,一针折寿三年。西针……”他浑浊的眼珠停在她左眼上,“你这只眼的光,是不是被针吸走了?”

苏明婳掏出帕子擦嘴。布擦过唇角,带起一阵刺痛。帕子上的血己经干了,黏糊糊地贴在指腹,像一团化不开的朱砂。

她看着铜镜里的右眼。赤丝从眼尾爬向鬓角,一点点,像火在烧。她想起那年在景阳宫,她被拖走时,血从指尖滴落,砸在石阶上,一朵一朵,开成暗红的花。

“够了。”她说,声音轻,“只要皇上信我,三个月,就够了。”

老药奴突然哭了。独耳抖得厉害,像风里的枯叶。“您阿爹临终前让我守着您,说苏家的医道是救人,不是杀人的刀……”

“他若活着,也会让我走这条路。”苏明婳打断他,手指掐住金针尾端。

针扎进指尖,疼得她眉心一跳。血珠顺着针杆滑下来,滴在宣纸上,嗒的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帮我研墨。”

老药奴抹了把脸,拿起墨锭。石砚和墨块摩擦,沙沙响,像蛇在枯叶上爬。

苏明婳闭上右眼,左手执笔,在纸上写。

血混着墨,字边缘发暗,像结了痂。她一笔一划,写得稳。

七月初七,香灰入丹,姜氏供墨。

这几个字,她前世在御墨房烧了半宿才记住。如今亲手写下,是要让它变成插进姜家喉咙的刀。

“写好了。”她把纸折成小块,塞进老药奴手里,“明早辰时三刻,让陆统领的暗卫从后墙取走。”

老人攥着纸,指节发白:“您这是……”

“替我赌一把。”苏明婳靠在妆台上,喘得厉害,“我赌皇上要的不是真相,是个能替他撕开旧伤的人。”

天刚亮,日晷转过七格,桃枝扶着她进了太极殿。

她左眼蒙着白帕,布薄,却什么也看不见。右眼的赤丝还在,烧得厉害,眼球干涩,像被火燎过。

殿里跪了一地人,裙角蹭着青砖,窸窣作响。

姜贤妃穿着月白翟衣,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在汉白玉阶上,叮铃一声,清脆得刺耳。

她看见苏明婳,尖声笑起来:“苏采女这是要装瞎子算命?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住口。”萧承煜的声音冷得像冰,砸下来。

他站在龙案后,玄色衮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金丝刮过空气,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苏明婳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红的,里面裂开一道缝,像是被雷劈过。她看不见,却感觉得到那目光的重量,压得她胸口发闷。

“孙内侍。”萧承煜开口,喉结动了动,“你说。”

孙内侍跪在丹陛前,身子抖得厉害,像筛糠。他年轻时跟着皇上,如今鬓角全白,膝盖压着的青砖湿了一片,不知是汗是泪。

“奴才……当年守着九皇子的偏殿。”他抬头,眼里映着烛火,“那日九皇子犯病,姜淑仪端着参汤进来,说‘殿下喝了这碗,就不疼了’。奴才要拦,被太后身边的周嬷嬷打了……”

“胡说!”姜贤妃猛地扑过去,金步摇上的珍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母妃最疼九弟,怎么会害他!”

“是朕喂的。”萧承煜突然开口。

他扶住龙案,指节泛白。“那年朕十六,太后说九弟疯了要弑君,让朕……让朕喂下那碗汤。”他闭眼,一滴泪落进衣领,“汤里有巴豆,九弟吐了半夜,最后……”

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姜贤妃脸色发白,像纸一样。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苏明婳的手腕:“是你!是你用妖术蛊惑皇上!”

苏明婳没挣,右眼的赤丝因用力更红。她反手扣住姜贤妃的脉门,指尖触到她的心跳——乱的,急的。和前世她被废那晚,姜贤妃躲在景阳宫发抖时的脉象,一模一样。

“陆统领。”萧承煜声音又冷了几分。

陆守义捧着乌木匣上前,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账册。他抽出最上面一本:“姜氏墨庄十年供墨记录在此。每年例供一百斤,余二十斤转去承华殿。”他又摊开一张图样,“承华殿香炉内壁刻‘承’字,与先帝炼丹房旧炉完全吻合。”

姜贤妃尖叫着扑过去,被内卫拦住。她的护甲划破陆守义的手背,血珠滴在账册上,正好落在“七月初七”那行字上。

苏明婳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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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姜贤妃的呼吸越来越急,像破风箱在响——这是急火攻心的前兆。再熬半个时辰,怕是要吐血。

“苏采女。”萧承煜的声音忽然软了,“你……”

苏明婳摸了摸左眼的帕子。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凹陷的眼窝。

她往前走半步,看不见,却像能首穿姜贤妃的心:“娘娘急什么?你烧了信,烧了屋,可有些东西……”

殿外突然传来乌鸦叫。

她停住,侧耳听——是景仁宫后墙的老槐树。前世她被废那晚,也有乌鸦在那儿叫了一夜。

“有些东西,烧不干净。”她补完。

姜贤妃身子晃了晃,扶着内卫才没倒下。

苏明婳能想象她现在什么样:妆花了,金钗歪了,和前世跪在废后诏书前时,一模一样。

“退下。”萧承煜挥手,声音疲惫。

苏明婳转身,桃枝忙扶住她胳膊。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像针扎。尤其是姜贤妃的——恨,怕,还有一丝她熟悉的慌。

前世她被废时,姜贤妃也是这么看她的,只不过那时,眼里全是得意。

景仁宫的风从殿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珍珠,叮铃当啷,响成一片。

她扶着墙往外走,左眼突然泛起凉意,像有什么顺着太阳穴往上爬——是通幽针的反噬,还是别的?

她停住,侧头望向殿外的天。

看不见,可左眼的疼像烧红的铁钉钉进脑袋,太阳穴突突跳,耳朵里嗡嗡响。

她攥紧药囊,指节发白——第西次反噬了。老药奴说过,西针之后,这只眼再不会见光。

可太极殿的龙涎香混着血锈味冲进鼻腔,她得撑住。

“苏采女?”李尚仪的声音从左边来,带着迟疑。

苏明婳深吸一口气,松开针囊,指尖碰了碰蒙眼的帕子。

她记得姜贤妃站在丹陛右侧,月白翟衣上的翟鸟纹绣着金线,腕上翡翠镯盖撞在汉白玉阶上,发出清响。

她抬步,鞋尖擦过满地宫裙,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

“你焚信,焚屋,焚乐谱。”她停在姜贤妃五步外,帕子下的左眼还在抽痛,右眼却烧得更亮,“可你烧不掉‘七月初七’——那是你入宫的日子,也是先帝丹药被换的第一天。”

腰间的金针忽然一颤,隔着衣料刺得她小腹发疼。

她反手抽出针尾,暗金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你以为烧的是证据,其实烧的是你的命。”

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姜贤妃的镯子“当啷”落地,她瘫坐在台阶上,金步摇歪到耳后,珠串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哈!哈!”她突然大笑,妆花成一片,“是!是我母妃炼的香灰!可你知道太后为何要杀先帝?”她扑过来,指甲掐进苏明婳手腕,“因为淑妃——你那好娘,抢了本该属于姜家的宠爱!你苏家,也该陪葬!”

“淑妃”两个字像锤子砸在心口。

她眼前闪过冷宫墙上的血痕——母亲被拖走时,指甲抓出的印子;又闪过小时候,母亲摸着她头发说:“明婳要做最亮的星子。”

针囊里的金针剧烈震颤,暗金纹游走,最后凝成“昭凰”二字——那是母亲封妃时,先帝赐的凤凰纹。

“原来……”她喉咙发紧,指尖的血顺着针杆淌下来,染红“昭凰”纹,“你们烧的,不只是香灰,还有我的心。”

“够了。”萧承煜的声音像刀出鞘。

他走下丹陛,衮服金线扫过她脚边的碎珍珠。

龙案上的烛火映着他红肿的眼,那道裂痕更深了。

他摘下腰间墨玉龙佩,温热的玉贴上她手背:“从今日起,查案由你主理。”

她要跪,他托住她臂弯。掌心有常年握玉的温,隔着帕子按在她左眼眶上:“不必谢恩。朕欠你一句——对不起。”

血从她指缝渗出,滴在金针上。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混着姜贤妃的哭声、孙内侍的抽噎,还有殿外渐起的风。

景仁宫方向飘来焦味,她偏头,右眼的赤丝映出一缕灰烬从殿门飘进来——是香炉里最后一张纸烧尽了,写着“承煜”的灰打着旋,落在她脚边。

“轰隆——”雷声滚过殿顶。

她摸着针囊,指尖触到最里层那枚刻着“长明灯”纹的银针。

前世冷宫地下暗室,那盏青铜灯燃了十年,灯油里泡着母亲的断发;今生她在景仁宫藏冰阁捡到的蛊虫残骸,也沾着同样的味。

“下一局,该查查……”她对着灰烬轻声说,“谁点燃了那盏长明灯。”

萧承煜顺着她目光看向殿外。阴云压得很低,风卷残叶掠过飞檐。

他想起昨日陆守义的密报——凤沼宫偏殿房梁有虫蛀,墙角青砖松动,似有暗室。

“传旨。”他对孙内侍道,声音冷硬,“凤沼宫年久失修,着工部即日勘测。”

孙内侍一愣,忙应“诺”。

姜贤妃尖叫着被拖出去,撞翻案几,账册散落一地。“七月初七”那页朝上,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模糊的“凤沼”二字。

苏明婳拾起脚边灰烬,任它从指缝漏下。

左眼的黑暗里,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凤沼宫的梧桐树下,捧着一盏青铜灯,灯芯在风里明明灭灭。

“娘娘?”桃枝声音带哭,扶住她发抖的胳膊,“回景仁宫吧,药要凉了。”

苏明婳点头,由她搀着往外走。

经过萧承煜身边时,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把龙佩塞进她掌心:“拿着,保平安。”

她握紧玉坠,那触感,像极了母亲当年塞给她的平安符。

殿外开始下雨,打湿她额前碎发。

她抬头,右眼的赤丝在雨幕中烧得更旺,像一团火,怎么也浇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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