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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冰墙后的半句遗诏

小说: 金笼锦凰   作者:兔子爱5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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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婳提着裙角,冲进藏冰阁。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她没停,心比这夜还冷。

青石道上枯叶乱滚,沙沙响,像是有人在背后说话。她没回头,只盯着那扇铁门——本该锁死的门,此刻虚掩着,缝里透出一股寒气,扑到脸上,刺得鼻根发酸。

她伸手推门,冷气涌出来,夹着一股甜腻的味儿。那味儿不对,闻着发齁,像蜜放坏了,钻进鼻子就往脑子里钻。

尸脑香。

她认得。这香能乱神,吸多了人会疯,会死,查不出痕迹。

气味一上来,她脑袋嗡地一响,眼前发花,冰墙上影子晃动,手也开始麻。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才清醒一点。

不能倒。

她抬手从发髻抽出一根金针,反手扎进头顶,又刺神庭穴。两下刺痛让她打了个激灵,冷汗顺着背往下流。

她跪地,手肘撑地,膝盖压进冰水里,冷得腿僵。她爬进门缝,进了冰室。

屋里有铜炉,正烧着。三炷黑香燃着,烟是黑的,扭着往上爬,满屋子都是毒雾。火苗底下压着一角明黄绢布——是黄绫,先帝用的诏书布料。

谁敢拿诏书压香炉?

她刚要上前,裙角突然被扯住。她低头,是孙冰使。他半个身子埋在冰里,脸青,嘴唇发黑,手死死抓着她,抖得厉害。

他抬起另一只手,先指香,再双手交叉,狠狠一斩。

她懂了:这香碰不得,走。

她从袖里摸出蜡丸,掐开,取出一粒黑药丸,掰成两半,塞进鼻孔。辛香冲脑,头清了些。又撕下衣襟一角,浸了冰水,布料一冻就硬,她捂住口鼻,寒气透进来,呼吸才稳住。

她朝香炉挪过去。越近越烫,烟熏得她睁不开眼。她眯成一条缝,伸手把那半幅黄绫抽了出来。

边角烧焦了,字迹残了,可她还是一眼认出先帝的笔迹:

“……朕身体不适,姜氏一族,外戚专权……太子承煜仁孝,然恐为所制……若承煜登基……不可立姜氏之女玉瑶为后……永宁……永宁公主……不可……”

最后两个“不可”没了。

她手指发抖。

这是先帝的遗诏——不许姜玉瑶为后。

而姜玉瑶,正是太后要立的皇后,姜家的嫡女。

还有“永宁”……先帝提了她。

不可什么?后面没了。

她刚想攥紧,香炉里的烟突然浓了,噼啪炸响。

“走!”一声嘶哑。

孙冰使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扑上香炉,整个人压了上去。皮肉烧焦的味儿冲出来,他口鼻涌血,手却还指着冰墙:“快走……冰墙……第三块……”

她被狠狠一推,摔出门外,后背撞地,疼得眼前发黑。回头再看,只见到他烧焦的手,仍指着那块冰砖。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回偏殿,她反手锁门,靠在门上喘气,胸口起伏,冷汗湿透里衣,贴在背上,凉得刺骨。

白露提灯赶来,见她这模样,吓住了:“殿下?”

“传话,我寒症犯了,闭门静养,不见人。”

“是。”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耳珰,旋开底托,把残诏折成米粒大,藏进去,再合好。

摊开掌心,是孙冰使塞给她的半块龙纹玉佩——先帝赐给内侍的信物。那玉佩还带着他指尖的温,现在也冷了。

冰墙第三块……暗格里还有什么?

她收好玉佩,取出血蚕脂,蘸香灰,涂在残诏背面,凑近烛火轻燎。

火光一跳,字显了:“凤仪宫地窖,藏诏三卷。”

凤仪宫——太后的寝宫。

她心沉到底。

先帝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杀的。

太后和姜家联手,毁诏、立新帝、谋后位。

而她,永宁公主,或许是先帝留下的最后一招。

三更梆子响。

殿门轻叩三下。

她握紧金针:“谁?”

“殿下,是奴婢,李尚仪。”

李尚仪?掌典籍的女官,从不近人,怎会深夜来此?

门开,她递来一瓶“宁神露”:“夜寒,或可安神。”

苏明婳没接。

李尚仪低声道:“藏冰阁昨夜子时失火,不大,扑灭了。孙太监……寒症暴毙。起居注上记了——昨夜,无人入阁。”

说完,她把瓶子放在门槛,福身离去。

裙角扫过青砖,留下一枚铜钥印痕,一闪即没。

苏明婳盯着那痕,良久,弯腰拾起瓶子。

李尚仪站她这边了。那句话,那枚印,是保她、护她、给她时间。

她回身,摊开纸条,默记那钥匙的印子。

脑中浮现凤仪宫的图,一廊一砖,皆成棋局。

地窖在哪?钥匙开哪扇门?

这一局,她不止要活。

她要让那半句残诏,变成大昭的终章。

她取出金针,在掌心,一笔一划,刻下“永宁”。

血渗出来,蜿蜒如誓。

——

她坐在灯下,手指抚过耳珰。那里面藏着的,不只是纸,是命。

先帝临终前,未必没留后手。

诏书被毁,可字迹藏在灰里,藏在血里,藏在活着的人心里。

孙冰使死了,可他用命换来一个方向——冰墙第三块。

李尚仪来了,可她不说多话,只留一枚印。

这宫里,没人能真正闭眼。

她想起小时候,先帝抱她坐在膝上,指着地图说:“永宁,不是封号,是愿你一生安宁。”

可她生在帝王家,哪来的安宁?

如今这“永宁”二字,竟成了遗诏里最后的牵挂。

她闭眼,脑中过着凤仪宫的路。

从正门进,左廊三步,有暗门。

还是右厢后墙,夜里无人,可翻窗?

钥匙印子她己记下,铜质,齿深,应是内宫禁钥。

她起身,走到窗边。月光冷,照在瓦上,像铺了层霜。

明日,她得去尚仪局走一趟。

李尚仪既肯露面,便不会拒她。

她可以问典籍,问旧制,问宫规。

只要开口,就有机会。

可她不能急。

今夜藏冰阁失火,孙冰使暴毙,起居注一笔抹过——无人入阁。

这宫里,有人在擦痕迹。

她若动作太急,便是下一个被抹去的人。

她得等。

等风声过去,等守卫松懈,等一个没人注意的时辰。

她坐回桌前,磨墨,提笔,写了一封请安帖,语气虚弱,说寒症未愈,需静养三日。

她让白露送去太后宫中。

这是示弱,也是试探。

若太后信了,便不会派人来查。

若不信……那她也早有准备。

她把金针收进袖中,又摸了摸耳珰。

明日,她要去太医院。

借口调药,实则查先帝当年的脉案。

若先帝真是中毒,脉象必有异。

哪怕被改过,总会有蛛丝马迹。

她不信这宫里,能真正抹干净一切。

夜深了,灯影摇。

她吹灭烛火,坐在黑暗里。

孙冰使的手,还指着那块冰砖。

李尚仪的印,还留在青砖上。

她的血,在掌心结了痂。

这局棋,才刚开始。

她不是棋子。

她是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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