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的微醺气味混杂着烤牛肉的油脂香，在石原那间略显清冷的书房里弥漫开来，像一团驱不散的浊雾。
石原背对着门口，目光落在窗外。
天幕那冰冷的蓝光，己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东京的夜空，像一张巨大而沉默的网，笼罩着这座被虚假捷报点燃的城市。
“哈！石原君，还是你会躲清静！”柳川那特有的、带着几分刻意爽朗的嗓门在身后响起。
他毫不客气地踢掉军靴，踩着袜子就踏上了榻榻米，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现在这光景，弄到这些可不容易！”
建川和稻田紧跟着进来，脸上同样挂着那种失意者凑在一起时特有的、混杂着自嘲与愤懑的神情。
建川把几瓶贴着“菊正宗”标签的清酒顿在矮几上，稻田则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食盒打开，露出码放整齐的寿司和足有好三西斤烤得边缘微焦、油脂滋滋作响的牛肉。这景象，与窗外街道上因物资匮乏而显得冷清萧索的氛围格格不入。
石原慢慢转过身。
柳川己经自顾自地盘腿坐下，拿起酒瓶，熟练地用牙咬开瓶塞，给自己先倒了一杯，仰头“滋溜”一声灌了下去。
他咂咂嘴，那张因常年军旅而刻满风霜的脸上，此刻毫不掩饰对东條的鄙夷：“痛快！石原君，你是明白人。看到广播里那些‘中途岛大胜’的屁话，跟我们一样，心里也跟吞了苍蝇似的吧？这口气，憋着难受！”
“哼，何止是吞苍蝇！”稻田正纯拿起筷子，狠狠戳向一片牛肉，仿佛那肉片就是东條英机，
“一个靠着老子东条中将的余荫才爬上来的‘东条一等兵’，居然成了大将、首相！军人的荣誉？他懂个屁！他老子当年受了上司的气，跟我们一样窝在家里，一口气写了多少骂上司的文章？结果为了给儿子铺路，一把火全烧了！毫无原则！毫无廉耻！”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食盒里。
建川阴沉着脸，给自己也倒上酒，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现在倒好，他东条坐上了那个位子，身兼首相、陆相、内相.....官职多的数都不数不过来，本该是陆军扬眉吐气的时候！
可他呢？骨头软得像面条，整个身子都歪到海军那边去了！
吃苦受累、流血牺牲的活儿，全是我们陆军的！看看南洋，看看旅宋！可功劳簿上呢？风头呢？全是他杉本大将的联合舰队！全是他海军的！”
他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烧灼着他胸中的怨气，“好处名声都让海军占尽了！我们陆军倒成了后娘养的！”
石原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三位曾经手握重权、如今却只能在酒精和牢骚里寻找慰藉的同僚。
他们带来的清酒和牛肉，与其说是慰问，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东條虽然把他们踢出了权力核心，但在物质上，并未苛待这些“前辈”。
然而对柳川、建川、稻田这种人来说，失去了炙手可热的权力，再好的牛肉也味同嚼蜡。
柳川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对着石原举起，脸上带着一种“你懂我”的共鸣：“石原君，别装了！你心里那点不痛快，跟我们有什么两样？看着东条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看着海军尾巴翘到天上，你能舒坦？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外面吹什么牛皮！”
石原没有举杯。书房里一时只剩下柳川几人喝酒、咀嚼寿司和愤愤不平低声咒骂的声响。窗外，天幕的蓝光无声流淌，将房间内失意者的面孔映照得有些诡异。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石原的目光掠过他们，重新投向那片幽蓝的天幕，低声念了一句在龙国学来的老话。
那冰冷的蓝光深处，正酝酿着一场足以撕碎一切的狂风暴雨。中途岛的真相，被精心掩盖的失败，绝不会永远沉没在太平洋的海底。这层窗户纸，马上就要被捅破了，而且是以最公开、最羞辱、最无法挽回的方式。
他收回目光，扫过柳川那张因酒精和愤懑而泛红的脸，扫过建川阴沉的眼，扫过稻田那犹自愤愤不平咀嚼着牛肉的嘴。一丝带着冰冷洞悉的叹息，几不可闻地从他唇边逸出。
“你们啊，”石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了浑浊的酒液，瞬间让矮几旁的嘈杂低了下去，“要喝这愁酒，就抓紧时间吧。”
柳川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斜睨着他：“怎么？石原君，怕了？怕东条那条疯狗，真敢对我们这些前辈下手？”
他脸上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狞笑，带着几分醉意，“他敢！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还怕了他不成？”
建川和稻田也停下了动作，看向石原的眼神里混杂着疑惑和一丝被挑动起来的戾气，似乎真在盘算着如何与东条“鱼死网破”。
石原嘴角扯出一个极淡、近乎怜悯的弧度。鱼死网破？
他们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和东条那点可笑的个人权力争斗？真是鼠目寸光，愚蠢得令人发笑。
他心里的念头清晰如冰：
东条豁出一切，赌上整个国家的信任去掩盖中途岛的惨败，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岌岌可危的首相宝座，和那点用谎言勉强维持的、脆弱到极点的国内稳定。
可这天幕一开，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就成了纸糊的灯笼！
欺瞒国王，愚弄一亿国民……
这滔天的罪责压下来，东条英机别说保住首相之位，但凡他血管里还剩下一丁点旧日本帝国军人所谓的“荣誉”，就该立刻拔刀切腹，向国王和国民谢罪！
而海军，从岛田海相到那个被捧上神坛的杉本大将，一个也跑不了，统统都要为这场灾难性的失败和随之而来的巨大欺骗付出代价！
石原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深不可测的幽蓝。
天幕带来的恶果，此刻才在他脑中清晰而冷酷地展开——
它首先会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海军高层砸得粉碎。
紧接着，整个霓虹国赖以维系的精神支柱，那狂热的“战无不胜”信念，将在亿万国民亲眼目睹的惨败真相面前，轰然崩塌！
随之而来的混乱和绝望，足以吞噬一切。
而眼前这三位……石原的目光冷冷掠过柳川、建川、稻田那几张被酒精、怨愤和短视所占据的脸。
当他们从天幕中亲耳听到杉本联合舰队在中途岛一败涂地的消息时，他们脸上绝不会是此刻的愁苦或愤怒。
他们只会狂喜！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兴奋地扑上去，在海军和东条的尸体上撕咬，争夺权力残渣，眼里只有陆军的“翻身”，哪还会记得什么“愁酒”？什么霓虹国运？
想到这里，石原的心底竟泛起一丝冰冷的寒意。
天幕带来的灾难，远比他最初预想的更加深重。它撕裂的，不仅仅是真相。
作者“老张0612”推荐阅读《天幕直播二战，从中途岛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HU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