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时间，1942年6月10日，晚上8点42分。
冰冷的夜空被巨大的天幕撕开，像一道刺眼的伤疤。东京、大阪、南洋那些被占领的城市广场上，人挤着人，每一张脸都因兴奋而扭曲。
天幕里的时间，是三天前的中途岛海域：6月4日，上午9点半。
“快看！花旗鬼畜的飞机又来送死了！”人群中炸开雷鸣般的欢呼，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天幕上，十西架花旗国笨重的TBD“破坏者”鱼雷轰炸机，像一群扑向烈焰的飞蛾，顶着海面上苍龙号、飞龙号航母疯狂喷射的密集炮火，还有空中零式战斗机凶狠的绞杀，拼命往前冲。
曳光弹的红色轨迹撕裂了天空，零战机灵巧地俯冲、扫射。
一架TBD拖着长长的黑烟，打着旋栽进大海；
又一架被凌空打爆，碎片西溅。
海面上，几条匆忙射出的鱼雷徒劳地犁开白色的浪花，远远地偏离了目标。
最终，十西架美机，十一架成了漂浮的废铁，指挥官尤金·林赛少校阵亡。
天幕下，“万岁！霓虹海军万岁！”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掀翻整个东京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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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省作战室，灯火亮得刺眼。巨大的天幕前，海军大臣岛田的脸色铁青，像一块冻僵的石头。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重重敲在军官们的心坎上。窗外，民众狂热的欢呼声浪顽固地穿透厚重的玻璃，钻进耳朵里，像针扎一样刺耳。
“蠢货！废物！”岛田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桌上，“哐当”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惊恐地跳起又落下，茶水泼洒出来。
他死死盯着天幕里零战肆虐、美机如雨坠落的画面，眼中没有半分喜色，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冻得人骨髓发寒。“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颤抖的手指狠狠戳向海图中央那片令人心焦的空白海域，“花旗佬可以失败一百次！一千次！但只要让他们成功一次……”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艰难地挤出最后几个字，“只要一次摸准我们的位置，扔下炸弹或者鱼雷……就全完了！彻底完了！南云这个蠢材！到现在还不知道花旗的航母到底藏在哪片鬼海里！珍珠港的时候，就是这个混蛋，放过了油库！历史……历史他妈的要重演了！”
作战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几个年轻的参谋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偷偷交换着眼神，那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绝望。
天幕上每闪过一次美军攻击失败、机毁人亡的画面，他们心头那根名为希望的弦，就绷紧一分，濒临断裂。这哪里是什么胜利的预演？分明是冰冷的绞索，正一寸寸勒紧他们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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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城内石原的院子内。石原盘膝端坐，面沉似水，阴沉得能拧出冰来。他对面，坐着柳川平助、建川美次和稻田正纯。
天幕变幻的光影，从那条窗缝里挤进来，在榻榻米上无声地流淌、扭曲。
天幕上，又一批美机（VT-3中队）正扑向飞龙号，然后被凶悍的零战撕碎。
指挥官兰斯·马西少校阵亡，射出的鱼雷再次全部打偏。
看到这里，柳川平助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出一个弧度，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哈！海军马鹿，这狗屎运还真是不赖。”
建川美次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杯中温热的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刻薄的话语像小刀子：“花旗国这帮开飞机的，技术比他们那些哑火的鱼雷还要烂。看来我们尊贵的海军，还能靠着这‘辉煌战果’，再吹上几天牛皮。”
“够了！”石原猛地一声低吼，如同平地惊雷。他眼中寒光暴射，右手下意识地重重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住对面这几个同僚，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压抑着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看看你们的样子！”他的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海军打得再烂，那也是霓虹国的海军！是挡在花旗国炸弹前面的海军！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失望？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现在就去给花旗国当飞行员了！”
柳川等人被石原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气慑住，悻悻地别开脸，不敢再吱声。
然而，那嘴角边残留的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却像刻上去的疤痕，怎么也压不下去。海军的灾难，俨然成了陆军某些人眼中一场隐秘而畅快的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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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官邸深处，一间没有窗户、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密室。
厚重的铁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天幕变幻的光影彻底隔绝。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劣质烟草的辛辣和一种更浓重的东西——阴谋的味道。
东條首相整个人陷在角落最浓重的阴影里，只有指间夹着的香烟顶端，那一点猩红的光，随着他缓慢的呼吸忽明忽灭，像一只窥伺的眼睛。
几个心腹如同鬼魅般围在他面前，都是陆军和内阁里他绝对信得过的人。墙上的挂钟指针，无声地滑向晚8点45分。
天幕上此刻在播放什么？美军的又一次惨败？还是霓虹民众又一次歇斯底里的狂热？他毫无兴趣，那不过是给愚民看的戏。
“……岛田，必须负全责，”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钝刀在磨石上拖动，“海军指挥一片混乱，情报如同瞎眼，南云忠一刚愎自用，这些，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岛田身为海军大臣，难辞其咎！”
另一个声音立刻无缝衔接，带着一丝急切的补充：“不错！还有杉本大将，作为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整个战略部署就是重大失当，用人更是昏聩不明！责任同样重大！”
东條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那点红光猛地膨胀，瞬间照亮了他眼中冰冷而精密的算计，如同毒蛇的瞳孔。“证据，”
他缓缓吐出浓重的烟圈，声音干涩得像沙漠里的风，“要坐实。口供，要一致。所有的环节，必须清晰地指向海军……”
他顿了顿，阴影重新吞噬了他的面孔，只余下那不容置疑的冷酷语调，“是他们，辜负了国王陛下的信任，葬送了帝国的国运。至于我们……”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要将一切痕迹抹去的决绝，“必须干干净净。”
“还有，”阴影中传来东條最后一句清晰的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权衡，“杉本大将是陛下要保的人，务必将他完全摘出去。责任，只能由岛田和南云来背。南云负战役失败之责，岛田担隐瞒消息之罪……至于这个岛田，”
一丝难以捉摸的停顿，“我得亲自去跟他‘好好谈一谈’了……”
密室里，重新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只剩下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单调“沙沙”声，以及几个男人压抑而沉重的呼吸。
一场针对海军、确保自身权力堡垒不被战火焚毁的切割手术，在远离天幕光怪陆离的绝对黑暗里，冰冷而精确地开始了它的第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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