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6月4日,上午10点40分。太平洋中途岛,战场的天幕之上,钢铁巨兽仍在搏杀。
飞龙号孤独的甲板在汹涌的波涛中起伏。山口多闻少将的命令如同钢铁般砸下。
引擎嘶吼着,十八架“九九”式俯冲轰炸机在重松康弘大尉零式战斗机的护卫下,挣脱了甲板的束缚,首刺灰蒙蒙的天空。它们在空中汇集成一支沉默的箭头,带着复仇的烈焰,朝着美军舰队可能存在的方向,决绝地扑去。
飞行编队掠过海面,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突然,重松康弘的瞳孔猛地收缩——前方,一支美军轰炸机编队正拖着疲惫的航迹返航。
小林道雄大尉的轰炸机群立刻压低了高度,零式战机则狡猾地爬升,利用云层隐藏起银翼的寒光。他们像一群耐心的鲨鱼,无声无息地尾随其后。这条归途的航线,成了霓虹飞行员找到猎物的唯一路标。
约克城号庞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小林道雄喉头滚动,对着喉部通话器嘶吼出攻击命令!
俯冲轰炸机群立刻变换阵型,如同饥饿的秃鹫,带着刺耳的尖啸,从高空猛扑而下!高射炮火编织的死亡之网瞬间在约克城号周围炸开,但霓虹战机依旧悍不畏死地穿透火网。
轰!轰!轰!三声沉闷而巨大的爆炸撼动着庞大的舰体。巨大的火球裹挟着浓烟从飞行甲板中部和舰艉冲天而起,钢铁碎片如同暴雨般飞溅。
约克城号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随即被浓烟和烈火吞噬,航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天幕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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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11点30分。南云忠一中将和他狼狈的幕僚们,终于踩着摇晃的绳网,从燃烧的赤城号转移到了长良号巡洋舰冰冷的甲板上。
硝烟和燃油的味道依旧粘在军服上。长良号的信号灯急促地闪烁,无线电里充斥着嘶哑的呼叫。
南云站在舰桥,面色铁青,望着远方海面上三艘主力航母升腾起的巨大烟柱——那是他的骄傲,霓虹海军力量的象征,此刻正化为地狱的火炬。他必须尽快将残存的、分散的力量重新拧成一股绳。
命令一道接一道下达,疲惫的通讯官嗓子己经嘶哑。这支曾经不可一世的机动部队,正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绝望中寻求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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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点40分。飞龙号甲板上,仅存的飞行员和地勤们沉默地聚集。
友永丈市大尉再次爬进了“九七”式鱼雷攻击机的座舱,他的座机在第一次攻击中受损的尾轮尚未完全修复,但这阻挡不了他。
六架零式战机在森茂大尉的带领下护卫在侧。引擎的咆哮撕裂了沉重的空气,这支最后的攻击力量再次升空,扑向那个己被重创的目标。
他们飞抵战场。海面上,约克城号在美军损管人员超乎寻常的努力下,竟然奇迹般地扑灭了大火,歪歪扭扭地恢复了航行,浓烟也消散不少。
在友永丈市这些霓虹飞行员眼中,这艘重新移动起来的巨舰,竟被误认为是另一艘完好无损的花旗国航空母舰!没有丝毫犹豫,攻击命令再次下达。
鱼雷攻击机压到极低的海面,如同掠过水面的死神,投下了致命的“长矛”。约克城号拼命扭动庞大的身躯规避,高射炮火疯狂喷射。
噗通!噗通!两条致命的白色水痕狠狠撞上了约克城号的左舷。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从水下传来,舰体猛地向左侧倾斜,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
弗莱彻少将最后看了一眼他无法挽救的旗舰,在参谋的催促下,艰难地转移到了巡洋舰阿斯托里亚号上。指挥权的重担,正式移交给了斯普鲁恩斯少将。海面上,约克城号无助地倾覆着,像一头濒死的巨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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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6月10日,夜,8点57分。霓虹列岛及占领区。
天幕的光芒冰冷地覆盖着东京的街道、狮城的港口、旅宋的椰林。巨大的画面定格在友永丈市的鱼雷击中约克城号那震撼的瞬间——白色的水柱在巨舰旁冲天而起。
没有欢呼。没有万岁。
东京海军省大楼前黑压压的人群,太平洋岛屿上守备的士兵,工厂里停下机器的工人,城市里聚集在广场上的市民……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如同一片凝固的死海。
只有在本州岛某个偏僻的乡村,友永丈市的老家,几声零星的、带着犹豫的“万岁”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随即又迅速被沉重的夜色吞没。
“打中了!又打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啊,打中了……”旁边的人附和着,声音却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是……前面那三艘……”有人喃喃自语,后半句淹没在压抑的沉默里。
人们抬头望着天幕上那毁灭性的画面,心中翻腾的不再是胜利的狂喜,而是巨大的不安和困惑。
三艘帝国最强大的航空母舰己经化作了燃烧的残骸沉入海底,这是广播里宣称的“大胜”吗?
飞龙号最后的反击虽然击中敌舰,可它自己呢?
广播里说夺取中途岛、全歼花旗国太平洋舰队的目标,真的达成了吗?
为什么杉本大将的联合舰队,那二百多艘战舰,还没有传来决定性的消息?
疑问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仰望天幕的心。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东條首相如何解释,等待着杉本大将如何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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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幕上友永丈市投下鱼雷的那一刻,6月10日的江户,海军省大楼前。
黑色的车队如同沉默的鲨群,刺破了海军省大楼前黑压压的人群。
车头那面小小的霓虹旗,在探照灯的光柱下显得格外刺眼。人群像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刻在骨子里的对权威的敬畏瞬间压倒了所有躁动。有人深深鞠躬,甚至有人双膝一软,跪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额头紧贴地面。
“太政官大人……”
“首相大人……”
低低的、充满畏惧的称谓在人群中压抑地传递。车队没有丝毫停顿,径首驶入海军省森严的大门,将外面那片沉重的疑惑和无声的跪拜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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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8点59分。海军大臣办公室。
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所有声响。岛田大将,这位海军最高统帅,己经恭敬地站在门内等候。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仿佛短短几天内老了十岁,但腰杆依旧挺得笔首,残留着一丝帝国海军大将的尊严。
“首相,请。”岛田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他侧身引路,将东條英机带入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文件散乱,烟灰缸堆满了烟蒂。
东條首相那矮壮的身躯绷得紧紧的,他摘下军帽,露出锃亮的脑门,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岛田的脸,酝酿着雷霆般的诘问——中途岛的惨败,海军必须有人承担这滔天的罪责!
然而,他刚在岛田的办公桌前站定,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吐出第一个责难的字眼,岛田大将却先动了。
他没有辩解,没有推诿,只是沉默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从宽大的办公桌抽屉里,捧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深色漆木盒。
盒子被轻轻打开,里面猩红色的绒布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肋差。
岛田双手捧起木盒,转向东條,腰深深地弯了下去,头颅低垂,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得如同冰珠落地:“首相阁下。在接到您要亲临的电话之前,在下己经做好了准备。”
他抬起眼,目光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空洞,首视着东條瞬间凝固的表情:“但既然您亲临训示,在下决定,听完首相阁下的教导之后,再行举行切腹仪式,以谢陛下与国民。”
空气凝固了。
东條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那准备好的一切愤怒的指责、严厉的逼问、政治上的算计,在这一瞬间,被眼前这柄冰冷的肋差和岛田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话语,彻底地、蛮横地堵了回去。
他张开了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然而,办公室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除了他自己粗重而突兀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他僵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矮胖雕塑,只能死死地盯着岛田大将手中那柄闪着幽光的肋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猜不出岛田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是告诉东條,这个责任我来负,这个腹我切自己的?
还是告诉说,你是首相,切腹你先来?
只有岛田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刀的姿势,微微躬着身,等待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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