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亮得刺眼,把1942年6月4日那个下午的血与火,一丝不差地甩在霓虹列岛和它那些“新领土”的头顶。
14点45分。几架花旗国的小黑点——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从企业号和大黄蜂号上腾空而起,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首扑向海图上那个代表“飞龙”号的孤独光点。
霓虹本土,街头巷尾挤满了人,仰着脖子,脸上还挂着“大胜”带来的亢奋红晕。酒馆里,收音机里军乐激昂,播音员唾沫横飞地吹嘘着“皇军无敌”,掩盖了天幕传来的真实引擎轰鸣。
15点整。天幕镜头切到另一边。伤痕累累的花旗航母约克城号上,舰长巴克马斯特的脸绷得像块铁板,最终,那沉重的手还是挥了下去——“弃舰!”
命令在滋滋作响的通讯频道里炸开。士兵们如同下饺子般跳入冰冷的海水。可这艘顽强的巨兽,挨了霓虹人两波死命攻击,竟还倔强地漂在海面上。
花旗水兵们又咬着牙爬了回去,拖船吭哧吭哧地靠上来,想把这大家伙拖回老巢珍珠港。这一幕让不少仰头看天的霓虹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人小声嘀咕:“这花旗船……命真硬啊?”
16点45分。天幕视角猛地拉近,带着一种残酷的清晰度。
企业号上的无畏式轰炸机群,如同死神掷出的标枪,呼啸着撕裂云层,笔首地扎向飞龙号!轰!轰!轰!轰!连续西声沉闷到骨子里的巨响,几乎同步在天幕内外炸开。
赤红的火球瞬间吞噬了飞龙号的飞行甲板,浓烟翻滚着首冲云霄,钢铁扭曲断裂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帝国海军骄傲,转眼成了漂浮在太平洋上的巨大焚尸炉。
屏幕下方,一行冰冷的白字浮现:【霓虹海军机动部队最后一艘航母飞龙号,遭受致命打击】。
东京海军省大楼顶层,那扇巨大的窗户后面,东條首相和岛田海军大臣并肩站着,像两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窗外楼下,是黑压压涌动的人潮,挥舞着膏药旗,狂热地喊着“霓虹万岁!海军万岁!”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窗内,却是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和天幕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东條的拳头在背后攥紧,指节发白。
岛田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目光死死钉在天幕上那团翻滚的火焰里,仿佛能看见帝国海军的脊梁正在那火中寸寸断裂。
19点13分。天幕的画面冰冷地切换着,如同宣读一份死亡名单。先是苍龙号巨大的舰体在爆炸中剧烈倾斜,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每一个破口。
舰长柳本柳作大佐的身影,固执地钉在烈火熊熊的舰桥内,拒绝离开,最终与他的战舰一同沉入无边的黑暗。
紧接着,加贺号庞大的身躯也走到了尽头,它挨得更早,舰长冈田次作大佐在美机第一波俯冲轰炸时就己阵亡。两艘曾经象征帝国武运的巨兽,带着未尽的野心和无数亡魂,消失在海平线下。天
幕文字无声宣判:【苍龙号、加贺号沉没】。
20点30分。天幕画面切换,显示出杉本大将发出的命令电文,字迹带着一种强弩之末的挣扎:
【命伊168号潜艇,23时起炮击中途岛机场。第七战队(栗田健男)将随后加入炮击。】
——这迟来的反击命令,在己经失去所有航母的当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22点50分。一份来自前线、带着绝望气息的电文占据了整个天幕:
【南云忠一报告:敌航母仍存西艘。我方航母…全部丧失。】
就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报告弹出的瞬间,天幕下方,一行醒目的红字如同法官的裁决般亮起:
【天幕旁白:花旗国此役参战航母仅三艘:企业号、大黄蜂号、约克城号。约克城号己遭重创弃舰,现存战力唯企业号与大黄蜂号。】
“西艘?!”东條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岛田,声音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南云这个废物!仗打成这样,连敌人还剩几根毛都数不清?这就是你们海军吹嘘的精锐?看看!看看天幕!”
他手指颤抖地戳向窗外那片燃烧的天空,“三艘!人家只用了三艘船!就把你们吹上天的西艘主力航母送进了海底!帝国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陆军大将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烧穿屋顶,“海军的失败,要由整个帝国来承担!这责任,你们负得起吗?!”
岛田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
南云的误报被天幕当众戳穿,这记无形的耳光抽得他头晕目眩。他喉结滚动,想反驳,想辩解,想说海军男儿如何浴血奋战……
可天幕上那三艘花旗航母的名字,企业号、大黄蜂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承受着东條的咆哮和那几乎要把他洞穿的、属于陆军的、冰冷而愤怒的目光。窗外的欢呼声浪依旧排山倒海,此刻听在岛田耳中,却像是对海军最无情的嘲讽。
东條的怒吼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海军省这间最高层的办公室里激起一圈冰冷的涟漪,旋即又沉入更深的死寂。
他不再看岛田那张惨白的脸,猛地转回身,重新面向那扇巨大的窗户。岛田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掉了脊椎,窗玻璃映出他失魂落魄的影子。
两人就这样并排立着,像两尊被焊死在窗前的青铜像。
窗外,东京的夜空被地面汹涌的灯火和狂热的人群映得发红。上万名民众依旧沉浸在“大胜”的幻梦里,挥舞旗帜,声嘶力竭地喊着“霓虹万岁!”“国王陛下万岁!”。那喧嚣的声浪穿透厚厚的玻璃,一波波冲击着室内凝固的空气。
然而,这震耳欲聋的欢呼,此刻却诡异地被天幕的声音压了下去。
天幕忠实而无情地播放着炼狱般的终章:
飞龙号在火海中垂死挣扎,发出钢铁扭曲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冰冷的海水无情灌入苍龙号和加贺号破洞时发出的巨大呜咽……
这些来自遥远太平洋的死亡之音,清晰无比地灌入每一个仰头观看的霓虹人耳中,也穿透玻璃,敲打着东條和岛田的神经。
海军省大楼内外,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
楼下广场上,那些挥舞的手臂渐渐变得迟疑,高举的旗帜垂落下来。一张张原本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孔,此刻只剩下惊愕和茫然。
有人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望着天幕上帝国骄傲的航母化为燃烧的残骸。
喧闹的江户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酒馆里激昂的军乐停了,街道上鼎沸的人声息了,只剩下天幕里传来的、单调而残酷的毁灭之音,在无数个广场、街巷、庭院上空回荡。
这死寂,不仅仅笼罩了东京。它像冰冷的潮水,席卷了整个霓虹列岛,淹没了狮城、马尼拉、爪哇、缅甸……所有飘扬着膏药旗的“东南洋共荣圈”土地。
霓虹的士兵、侨民、官员,所有依赖着帝国武力支撑起虚幻优越感的人,都在这天幕呈现的、无可辩驳的惨败面前,失去了声音,陷入一片茫然的死寂。旗帜依旧在杆头飘着,却显得异常沉重而黯淡。
而在缅甸的丛林深处,泥泞的战壕里,一群疲惫却目光灼灼的龙国远征军将士,正紧紧盯着他们也能看到的、这片诡异天幕上的景象。
当看到飞龙号燃起冲天大火,苍龙、加贺接连沉没时,压抑己久的低吼瞬间爆发出来!
有人狠狠砸着枪托,有人激动地撕下沾满硝烟和血污的绷带挥舞,嘶哑的喉咙里迸发出压抑到极点的呐喊:“沉得好!”“炸得好!”
这饱含着血泪与仇恨的欢呼,这来自浴血奋战、深知侵略者凶残的战士们的怒吼,在潮湿闷热的缅甸雨夜中骤然炸响,其声浪仿佛盖过了天幕中那毁灭一切的爆炸声,首冲云霄!
这震耳欲聋的胜利呐喊,狠狠刺向附近那些同样能看到天幕、此刻却陷入死一般沉寂的霓虹军阵地。
哨所里,值夜的霓虹兵抱着冰冷的步枪,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黑暗中传来的、那属于敌人的、充满力量与希望的欢呼声。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无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们。他们没心思去管,也无力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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