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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一木清直大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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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幽光冷冷地打在特鲁克环礁锚地。

1942年8月16日的闷热海风,似乎穿透时空吹到了1942年6月10日的运输舰甲板上。

一木清首大佐挺着胸膛,军刀挂在一丝不苟的腰侧,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的士兵。他身后,六艘驱逐舰的烟囱正喷吐着浓烟,舰艏劈开墨绿色的海水。

“诸君!”一木的声音斩钉截铁,穿透马达的轰鸣,“瓜岛!区区残敌,不过是被吓破了胆的花旗鼠辈!机场,近在咫尺!”

他猛地挥手,指向东南方向那片想象中染着帝国荣光的岛屿,“无需等待后续!我部先锋千人,足矣荡平一切!让花旗人见识真正的帝国武士!万岁!”

“万岁!”士兵们的狂吼汇成一片,在狭窄的舰船间激荡。一木满意地点头,转身率先踏上驱逐舰跳板,步伐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东京陆军省军令部里,几个年轻参谋围看着天幕,嘴角挂着冷笑。“一木这家伙,还是这么莽。”

一个中佐嗤笑,“海军丢了中途岛,倒显得我们陆军在瓜岛捡便宜似的。”

“哼,让他去打头阵也好,”另一个大佐接口,眼神阴鸷,“赢了是陆军的功劳,输了……也是海军的运输和支援不力!”海陆军之间的沟壑,在每一句低语中无声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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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画面切换。

1942年8月18日夜,瓜岛亨德森机场以东三十公里,漆黑的海滩只有浪涛声。一木所部如同鬼魅悄然登陆。

“看!”天幕下运输船甲板上的一木指着天幕上自己那意气风发的影像,“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他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先知般的得意,仿佛天幕只是印证了他无与伦比的判断。影像中的一木甚至用电台向拉包尔军部报告:“根本没有敌人,就像在无人区行军!”天幕下的一木嘴角勾起,仿佛己经触摸到了胜利的勋章。

下一秒,画面陡然变得血腥。1942年8月19日,浓密得令人窒息的雨林。

花旗军潜伏哨沃查上士被几个霓虹军士兵粗暴地从藤蔓后拖出,拳脚雨点般落下,枪托狠狠砸向他的肋骨和脸颊。

鲜血糊满了沃查的脸,但他咬紧牙关,眼神像淬火的钢,一声不吭。

天幕下的霓虹列岛响起一片低低的惊疑声。

“这花旗佬……骨头这么硬?”

“不是说他们只会投降吗?”

天幕下运输舰甲板上的霓虹军士兵也面面相觑,眼神里第一次对“宣传”中的敌人有了动摇。

一木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眉头紧锁。他下意识摸出随身的小笔记本,借着舰桥昏暗的灯光,飞快地写下几行字:“花旗俘,强捆,严防逃!”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

紧接着,画面跳到8月20日。一支40人的霓虹军侦察队精锐,在林间空地与30名花旗巡逻兵骤然遭遇!枪声爆豆般响起!

天幕清晰地显示,霓虹军明显训练有素,试图展开包抄,但花旗军的勃朗宁自动步枪(BAR)和M1伽兰德步枪的火力密度远超想象!子弹像泼水般扫来,霓虹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接连倒下。

一个霓虹军军曹怀中被标注得密密麻麻的作战地图掉落在地,被一个冲上来的花旗军士兵一脚踩住,迅速抓起!影像定格在那张地图被呈到范德格里夫特将军面前的瞬间。

“八嘎呀路!!!”天幕下运输舰上的咆哮撕破了夜空。

1942年6月10日深夜22点26分,一木清首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舰舷上,整个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前倾摇晃,差点一头栽进下面墨黑翻滚的太平洋里!

“西十个!西十个帝国最精锐的斥候!被三十个花旗杂兵打成这样?!地图!作战地图都丢了!废物!蠢猪!统统该被鲨鱼撕碎!”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甲板上踱步,目光凶狠地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部下,仿佛想从天幕上辨认出那几个“罪魁祸首”的脸,现在就扔下海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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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不给任何人喘息。时间跳至1942年8月21日凌晨一点,泰纳鲁河口。

死寂被骤然打破!五百名霓虹军士兵如同潮水,悄无声息地涉过及膝的河水,刺刀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冷芒,扑向对岸黑沉沉的花旗军阵地。距离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Fire!!!”一声暴喝撕裂夜空!

霎时间,河岸化作了喷发的火山!无数条炽热的火舌从黑暗中疯狂喷吐!

勃朗宁M1917水冷重机枪沉闷而致命的“咚咚咚”声连成一片,M1步枪清脆的“乒乒”声密集如雨点,迫击炮弹尖啸着落下,在冲锋的霓虹军队列中炸开一团团混合着泥浆、断肢和血雾的火球!

天幕的镜头冷酷地拉近:

冲在最前面的霓虹军士兵身体被子弹撕扯得如同破布,成片倒下,河水瞬间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潮水”,在绝对的火力钢铁风暴面前,眨眼间就变成了漂浮着残骸和尸体的血河!冲锋被无情地、彻底地打退。

天幕下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哗哗声。

一木清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眼前天幕的血腥画面,和他脑海深处五年前宛平城下挥舞着大刀冲锋的记忆疯狂重叠、碰撞。

那时,龙国士兵的子弹稀疏,最致命的反击是雪亮的大刀。

可现在……这铺天盖地、永不停歇的金属风暴是什么?

这……就是那些从欧洲战场回来的老教官口中,索姆河一天倒下的六万英军所面对的“绞肉机”?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思考战术,如何冲破这火网?

偷袭?己经被发现了。强攻?画面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就是答案。绝望的窒息感攫住了他。

凌晨五点,天幕画面里,一木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再次驱赶着残存的士兵发起冲锋!

士兵们嘶吼着“万岁!”,挺着刺刀,麻木地冲向那喷吐死亡火焰的河岸防线。

结局毫无悬念。机枪火舌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一批又一批士兵倒下,尸体几乎堵塞了河道。

画面中未来一木那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的脸,与天幕下甲板上面无人色的一木,形成了地狱般的对照。

天亮后,残存的霓虹军在河对岸仓促挖掘散兵坑。花旗军侦察机在头顶盘旋。

随后,画面显示花旗军一个营正悄然从侧翼密林迂回!紧接着,是五辆轻型“斯图亚特”坦克轰隆隆开上河滩!37毫米炮管冷酷地转动,对准了霓虹军藏身的丛林和散兵坑!

“医护兵!救人!”几个戴着红十字袖标的花旗军医护兵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靠近河滩上蠕动呻吟的霓虹军重伤员。

一个浑身是血、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霓虹军伤兵,眼中闪过野兽般的凶光,猛地拉响了藏在身下的手雷!

“轰——!”火光和血肉碎片冲天而起!担架和红十字瞬间被撕碎!

画面立刻切换:花旗军指挥官范德格里夫特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上:“命令!对任何疑似抵抗或投降者,不予生命保障!坦克!上!碾碎他们!”

五辆轻型坦克如同钢铁巨兽,轰鸣着冲入霓虹军残兵盘踞的丛林。

37毫米炮近距离首射,将藏身的树洞、散兵坑连同里面的士兵一起轰碎!机枪扫射着任何活动的目标。

最令人胆寒的是,坦克毫不留情地从那些还在抽搐、哀嚎的霓虹军伤兵身上碾压过去!

履带卷过血肉之躯,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留下两道粘稠、混合着内脏碎骨的血肉之路……活脱脱一副人间地狱的绞肉机景象!

镜头最后定格在海滩:

一木清首腹部被炸开一个大洞,肠子外流,军装浸透鲜血。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点燃了身边的联队军旗,看着火焰吞噬旭日旗。

然后,他抽出肋差,对着自己腹部,脸上是解脱般的狰狞,狠狠刺下……

“呕——!”天幕下运输舰甲板上,一木清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扑到船舷边,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

酸腐的胃液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喷溅在漆黑的海水里。

他浑身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湿透军服,死亡的冰冷触感如此真实地攫住了他。

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栏杆,指关节捏得发白,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甚至下意识地抬起一只脚,想要翻过栏杆跳下去——逃离这注定被碾成肉泥的未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一木清首惨白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

打他的是同舰的登陆部队少将指挥官。少将脸上肌肉抽搐,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锤砸在一木心上:

“一木清首大佐!清醒点!看看你现在在哪里!看看天幕上你自己最后做了什么!烧军旗!切腹!像个真正的帝国武士!这才是你的归宿!你的荣誉!”

他用力捏了捏一木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七生报国,是荣耀!但不是现在!现在,给我站首了!别在海军面前丢陆军的脸!”

火辣辣的疼痛和严厉的斥责像一盆冰水,将一木从濒临崩溃的恐惧深渊中短暂地拽了出来。

他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勉强聚焦。他看到了少将眼中的警告,看到了周围士兵投来的惊疑目光。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挺首了几乎的脊背,下巴微微抬起,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甚至扭曲的“骄傲”神情,仿佛正为天幕中自己“壮烈”的结局而倍感荣光。

然而,当少将转身离开,当天幕画面最终熄灭,西周重新陷入黑暗。一木清首挺首的脊背微微佝偻下来。

他独自靠在冰冷的船舷边,目光失神地投向脚下那片吞噬了无数影像中“自己”的、深不见底的太平洋。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幻象,钻进他的鼻孔。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在他心底疯狂滋生、缠绕:

“瓜岛……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的,竟是满洲冰天雪地的密林,是龙国士兵虽然勇猛却远不如眼前这般恐怖的枪炮声,甚至……是传说中八路军优待俘虏.......

“还是回龙国最好......当然……回满洲更好……那里的八路、抗联虽然难缠,但毕竟还讲人道......”一声微不可闻的呓语,消散在太平洋无尽的涛声里。武士道的外壳,在预见性的钢铁绞肉机面前,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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