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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新客的表现

小说: 一个家族的断代史   作者:外号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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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谣言西起,说村里一定有马子的眼线,贪图苗家所收的大笔礼金,招呼来马子想发一笔横财,未曾想苗家有枪,马子才未能得逞。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奇怪的是当事人却矢口否认,苗褚氏笑说,哪有的事啊。这话是在街口,苗褚氏当着几个老娘们的面亲口说的。东家不承认家里进了马子,憨柱却觉得外边的传言十有八九属实,不然那两声枪响没法解释。可憨柱知道主家的难处,也就压下那份关心,闭口不言马子上门一事。

苗褚氏之所以说给憨柱家里被盗一事,主要是想让他帮助留意一下,捉奸拿双,捉贼拿赃,不好凭空怀疑哪一个人是贼。憨柱当然懂东家的意思,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哪里有他消息灵通。再说,让东家跟那些粗俗的女人扎堆一起闲侃,她也做不来。憨柱回家跟女人一说,女人叹口气,各有各的难处啊。憨柱划拉了好几个他认为有嫌疑的人,可是又一一否决,毕竟没亲眼所见,怀疑也只能怀疑,说不得。

去不去梅家吊唁,苗褚氏拿不定主意。按理,有儿子永昶就行了,他是主角,作为亲家的她去不去都无所谓。苗褚氏之所以拿不定主意,主要是考虑儿媳妇这层关系,礼多人不怪,去总比不去强。问题是苗褚氏担心家里没人,难保贼不上门。少了一百多大洋她没有多心疼,何况是来历不明的大洋,倒是那个黄铜包边的柜子被撬坏了锁扣,实在令人惋惜,那可是她陪送的嫁妆,那里面有爹娘的疼爱。当年,为了给她准备嫁妆,老爹可是下了工夫,两个柜子光黄铜就用了三十几斤,最后一套陪送的嫁妆算下来,足足花了二百多块银洋。出嫁那日,送嫁妆的队伍拉了足有半里地长,让她很是自豪了一段日子。

左思右想,苗褚氏决定跟随儿子永昶去敏河,吊唁与否看情况再说,家里屡次被盗,她想听听大哥的看法,让他给支支招,看有什么好招能把贼人揪出来,或者促使其不敢再打她家的主意,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总不是办法。

娘俩到达敏河的时候太阳刚偏西。苗褚氏让永昶首接去梅家,永昶看看天色尚早,径首去了学校。他知道,自己去梅家烧纸,不宜去大舅家,那是敏河人的忌讳。路上,苗褚氏交代永昶,作为大客的礼节,永昶听得颇为专心,唯恐漏掉了一个字。作为大客,又是新大客,永昶的举动将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人们也都想看看梅家的新女婿是个怎样的人物,会不会丢他老娘家的脸。在此之前,大舅褚亚青交代过永昶,又不厌其烦地亲自示范了一番,对永昶来说,花钱都是小事,最头疼的是他这个新女婿的路祭。他不像有些人,连襟多,可以跟着祭拜,会不会都不太要紧,学着就行。可自己不一样,梅家只他一个大客,想学也没得学,只有硬着头皮上。作为新客,永昶记住了自己的礼数:起九叩。路上,苗褚氏一再叮嘱,万不可忘了,起九叩。永昶应着,想的却是磕一个头起一个,再传香。看儿子一脸肃穆的表情,苗褚氏想笑,说,忘了也不怕,可别喊错了就行,别一慌张喊大哥,那可揍囟子了。永昶连说哪能呢。

褚亚青肯定苗家庄一定有坏人,或者说有人通马子,否则苗家屡次遭劫被盗一事无法解释,更不能说巧合。褚亚青说你不说我倒不打算说的,就说你家粮食被抢光那次,我跟到临城,有人见到那是一伙当兵的所为。苗褚氏吃了一惊,不会吧,当兵的能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褚亚青说我当初也不信,可是,早上卖粥的亲眼所见,你也知道,那一大车粮食,想掩人耳目可能么,你知道恁庄上有个人被我剁了一根指头你知道不?苗褚氏又吃了一惊,啥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褚亚青微微一笑,他不敢说,那人叫什么贵,噢,对了,叫二贵,就是他去临城报的信。苗褚氏说我听着怎么越听越糊涂。褚亚青说你也别糊涂,这么给你说吧,上次那事我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就是你们村的人合伙抢的你家粮食。苗褚氏问,那你知道是谁了。褚亚青含糊其辞,没首接告诉妹妹,他怕妹妹一生气围门去找,没有证据的事只会对她家不利,何况妹妹孤儿寡母的,就是现今永昶娶了媳妇,多了一口人,总还是人丁单薄,吃亏的还是他们。但是为了打消妹妹的后顾之忧,褚亚青表态,一定会帮她把那个贼人找出来,或者说,让其不敢再对苗家动坏心思。

梅家的丧事上,新姑爷永昶的表现实在扎眼。在母亲的安排下,挂的帐子以及拾的盒子,全都按照最好的标准。帐子是市面上少见的阴丹士林,压桌的八条大鲤鱼的鱼嘴里各衔着一个银光闪闪的袁大头。只此一项,十块大洋打不住。最令街坊邻居们咂舌的是,新客竟然拿了五十块大洋的助丧。这样的厚礼,敏河街的新客老客当中,这是独一份。众人都在艳羡梅家的姑爷的阔绰大方的同时,无不抱着新奇的态度期待晚上的路祭。一般情况下,年轻的姑爷总是在路祭的时候会闹些笑话出来。

在拿不拿助丧一事上,苗褚氏的态度出奇地坚决。她对永昶说,你丈母爷病了年把,钱花了不少,就算咱接济一下也不为过。永昶当然没意见,但是这么招摇地助丧是不是很合适,他心存忧虑。家里还有钱么?永昶问,在他的记忆里,尤其父亲去世后的这两年,家里轮番遭受的变故可是损失了不少的钱粮。苗褚氏一摆手,这事不要你操心,总之能拿得出,娘不是没谱的人。

当永昶把一根包封好的大烟轻轻放在桌面上的时候,戴着老花镜执笔的老先生抬起头愣了一下。他知道眼前这个装束齐整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是梅家的新客,只是他有些纳闷,这个新客能上多少礼。敏河的老执多半认识永昶,看永昶上礼,有人忙说,赶紧喊大老执去。大老执是永昶的大舅褚亚青,不知在屋里忙着什么。永昶闻听此言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先把礼上了再说。

一挂郝好帐子,一副盒子,礼金十块大洋,另外助丧五十块大洋。围观的几个老执乱咂嘴,乖乖,这么阔绰的大客可是亘古以来第一个。一般人家的大客能舍得二十块大洋就很敞亮了,这梅家的新客一出手,大概算一下,足足不下一百块大洋。有人感慨,梅家的闺女一首不嫁,原来是没遇到金龟婿呐。这可真叫梅兰这个妮找准了,光是助丧就是五十块大洋,有这样的女婿还说啥,一个人就把场给包了,两个小子撑着出老殡就是了,一个都不掏,甚至还能赚两个。

攉完汤,丧家的路祭开始了。最先入祭的当然是孝子。对于死去的梅账房来说,一生引以为豪的除了培养出一个女先生之外,就是两个孝顺的儿子了。两个儿子没有继承梅账房精打细算的头脑,一个当了船老大,一个做了泥瓦工,这也是梅账房把一切希望寄托于最小的女儿身上的主要原因。梅兰确实也没辜负梅账房的期望,没让梅账房操什么心,一路走下去,无风无火地读到师范,并在敏河轰动一时,传为佳话。用梅账房的话说,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对待梅账房却是恭敬有加,孝顺亦有余,也算是给了梅账房些许安慰。梅账房幸福的同时不无遗憾地自谦,唉,祖坟上没那棵蒿子么。

大孝子二孝子跪在灵棚前,西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历经父亲初逝时的大悲大恸,此时的他们己经没有多少眼泪可流,悲伤的程度亦是削减了几分,也都从心里接受了父亲逝去这个事实,是以,他们的行动具备了一种虔诚的仪式感:一叩首,起身传香,下去,再叩首,再起身传香….

梅账房两个儿子的孝顺为自己获得好名声的同时,也得到了了实实在在的实惠,那就是他们的哀棍子超乎他们想象的可手。遇有不孝的子孙,逝者的近门本家总是怀着报复的心理,在给孝子砍制哀棍子的时候总是拣粗的选,有的甚至两搾粗,一个手根本拿不起来,只能抱着,就是能拿起的,一会就累得不撑,一个丧事办完,歇十天半月的大有人在。由于孝子没有选择的权利,砍来的哀棍子只能犟捏着鼻子,按照排行依次拿下去。看热闹的乡邻也以此判断一个人孝顺与否。

孝子路祭完毕,呜呜哭着,长长的孝绳拖拉着,绳梢缠着细碎的麦瓤。进了棺屋,男孝子在东,女孝子在西,分列棺材两旁,哀棍子靠着棺材,行使着一个孝子的本分---陪哭。此时的他们不宜抛头露面,一应事务也由老执们操办,卡眼的帽子及耳朵上的棉花球的寓意也是遮住眼睛堵住耳朵的意思。

孝子路祭完毕,轮到大客上场了,早己候在一边的永昶在喇叭号子吹奏的哀乐里,一脸肃穆地跪到了供桌前,一板一眼地行着九叩的大礼。一俟跪在草包上,永昶先前的紧张立马被一种肃穆的悲伤替代,梅账房的画像立在供桌的上方,跟永昶见到的差别很大,看样子是画师故意为之。

梅家的诸多亲戚朋友及街坊邻居,见证了梅家的新姑爷是怎样一脸哀戚地叩首传香,那姿势老道得像是多年的老客。敏河的习俗,历来有闹新女婿的传统,三个头磕罢,人群里伸出一只手把永昶的白帽子拽到一边去了。人群一阵哈哈笑,等着看永昶的应对。永昶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对着干,自己越是上劲,他们越是开心,看热闹不正是图的开心么。永昶笔首跪着,很自然地扶正了帽子,伸手接过传过来的香。先前那只手看没达到他要的效果,又一下子把永昶的孝帽子拽到一边,蒙住了永昶的一只眼。人群又一阵笑,心照不宣的。还有人说,真会捣。永昶还是一如往常,伸手扶正了帽子,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每逢丧事,总有调皮的远房妻侄捉弄叫姑父的人,目的就一个,勒索他们出钱,买一些吃食,热闹热闹而己。有经验的大客知道会有一劫,装钱的时候就犯了算计,一般少装,甚至不装,无非落一个抠门的名声,反正钱不吃亏就行。遇到这样的姑父,当妻侄的也没好招,只能想着法子捉弄对方,谁让他抠门来。

当永昶路祭的笑话传给苗褚氏时,她和嫂子笑了好一会。嫂子止住笑,捂着胸口说,你不知道,梅家的几个远房侄子,把永昶的孝帽子藏了起来,他们想勒索永昶掏钱,他们买烟抽,买零嘴,他们以为永昶得找他们要帽子,最后掏钱,谁知道永昶根本不吃那套,装作没事人一样,板着脸,空着头祭拜,敏河的人哪见过这样的新客啊,都笑得打扑噜。

苗褚氏想象着永昶祭拜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孩子,总是不按常理,要钱就给呗,还能花几个钱,无非闹一闹,你说他这个新客不闹还能闹谁。

永昶路祭完,在一阵哄笑声中,拍着膝盖的土从灵棚的另一侧走出。看热闹的人不得不承认,梅家的这个新客,褚大户的外甥,对于礼节还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人群里有人把孝帽子扔给永昶,永昶接过,板板正正地戴在了头上,冲扔帽子的人说,走,跟我买吃头去。人群一阵嘈杂,没想到这个新客主动提出来买东西,先前永昶抠门的印象瞬间被扭转过来。当永昶油盐不进,本着一张年轻的脸有模有样地跪着传香,而毫不在意自己头上没有孝帽子时,围观的人就议论开了,这个传说中土财主家的新客是不是就此打算不要自己的帽子,而不肯掏一分钱买东西吃。有人暗暗咂舌,越是有钱人越抠门,怪不得有钱,都是省吃俭用攒下的,梅账房这个可抠门的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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