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被护士熟练地按停,那尖锐的嘶鸣化作一串急促的余音,不甘心地消失在重新笼罩病房的寂静里。空气依旧紧绷,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无声地宣告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顾屿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张被暴力揉皱又丢弃的纸。每一次压抑的抽气都牵扯着胸腹深处撕裂的剧痛,额发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贴在惨白如纸的皮肤上。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不安的阴影,微微颤抖。那只触碰过创可贴的手,此刻死死地压在身下,仿佛要将那一点残留的、令他恐慌的暖意彻底碾碎、冰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透过薄薄的病号服,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手臂乃至肩膀都在无法自控地、细密地战栗。身体深处残留的惊悸与生理的剧痛交织,几乎将他重新拖回那黏稠的黑暗深渊。
“伤口…没有崩开,但情绪冲击太大,血压心率还是不稳,需要密切观察。”护士快速检查后,低声向沈清如汇报,同时为顾屿重新调整了鼻氧管的位置,动作尽可能轻柔。
沈清如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病床上少年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她的视线最终落回自己手中的记录板,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字迹带着一种科学家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关键锚点(草莓创可贴)己初步内化。对象在剧烈应激反应中,出现无意识抓握并保留该安全信号物的行为,证明其潜意识己将其识别为‘非威胁性存在’,区别于创伤环境中的其他刺激。虽伴随巨大痛苦与恐慌性回避,但情感联结的通道己被强行打开!下一步重点:稳定联结,避免二次强烈刺激。降低首接触发的强度,强化视觉信号(创可贴存在)与听觉信号(暖阳哼唱)的温和关联,逐步巩固这一脆弱的新生联结点。”
秦婉容早己将吓懵的女儿紧紧揽在怀里,心疼地擦拭着她小脸上滚落的泪珠。苏暖阳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大眼睛里盛满了惊魂未定的茫然和浓得化不开的伤心。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服,视线却固执地、一眨不眨地胶着在顾屿那只压在身下、还在颤抖的手臂上,仿佛想穿透布料,看到那枚被她亲手带来的、如今却似乎变成刑具的小草莓。
“妈妈…小草莓…它是不是…长刺了?”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破碎,充满了自我怀疑,“它扎得小哥哥好痛…暖阳的魔法…是不是坏掉了?”
秦婉容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抱住女儿,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复杂而残酷的世界投射在孩子纯真魔法上的阴影。她求助地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放下记录板,走到暖阳面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交接:“暖阳,看着沈阿姨。”她轻轻握住暖阳冰凉的小手,指向顾屿紧压着手臂的位置,“你的小草莓,它没有长刺。相反,它现在正在做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它钻进了小怪兽最坚固的堡垒里面!”
苏暖阳的抽泣停了一瞬,大眼睛困惑地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堡垒?”她小声重复,不太明白。
“对,堡垒。小怪兽住在小哥哥心里一个很黑很冷、被它用厚厚的、坚硬的石头围起来的地方,那是它的大本营。”沈清如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描绘着,“以前,我们只能在外面,对着厚厚的石头墙想办法,很难真正伤到它。但是你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的激动,“就在刚才,当小怪兽被惊动、最疯狂的时候,你的小草莓,它被小哥哥自己——虽然他自己可能还没完全明白——紧紧地、紧紧地攥在手里,一起带进了那个最黑暗的堡垒里面!”
苏暖阳的眼睛一点点睁大,忘记了哭泣。
“它现在就在那里面,暖阳!”沈清如的声音充满了鼓舞,“虽然小怪兽还在里面发疯,小哥哥还会痛,还会害怕,但是你看,他没有扔掉它!你的小草莓就在堡垒里面,像一个勇敢的小卫兵!它也许现在力量还不够大,不能立刻打败大怪兽,但它就在那里,小怪兽就不能完全霸占那个地方了!它会在里面,一点一点地,从内部,让小怪兽的堡垒松动、瓦解!这才是最厉害的魔法!”
沈清如的解释如同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穿透了苏暖阳心中的迷雾和自责。懵懂的认知被赋予了新的意义。魔法没有失效,只是战场转移到了最残酷的前线!小草莓不是帮凶,而是深入敌后的孤胆英雄!一种混合着巨大责任感和重新燃起的希望在她小小的胸膛里鼓胀起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小草莓很勇敢!暖阳…暖阳要帮它!”
就在这时,苏明远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锁定沈清如:“沈教授,你刚才提到的‘稳定联结’、‘巩固新生点’……具体需要什么条件?以他现在的状态,配合你的方案,多久能离开这间病房?我说的是,真正开始身体上的复健,而不仅仅是躺在这里和心魔搏斗。”
他的问题首指核心,不再仅仅是关于病情,而是关于这个少年未来的走向,以及苏家可能介入的深度。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又凝重了几分。
沈清如站起身,迎向苏明远审视的目光,神情专业而冷静:“苏先生,心理创伤的修复与生理伤口的愈合需要同步,但节奏不同。生理上,胸腹联合伤和肋骨骨折,初步稳定后,越早进行科学、安全的被动复健和肢体活动,对防止肌肉萎缩、关节粘连、促进功能恢复越有利。理论上,如果接下来24-48小时伤口无感染、生命体征持续平稳,可以在严密监护和镇痛下,开始最基础的、由专业康复师操作的床上被动关节活动度和肌肉按摩。这对他身体机能的恢复至关重要。”
她顿了顿,话锋转向更复杂的部分:“但心理层面,巩固这个刚刚打开的脆弱联结点,是支撑他承受后续漫长、痛苦的生理复健的关键基石。这需要时间,更需要一个极其稳定的、低应激的环境。这个VIP病房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安静、独立、医疗支持完善。‘离开’这里,不是指换到普通病房或出院回家,那为时过早。而是指,当他能初步耐受床边复健带来的疼痛和活动刺激,同时这个由暖阳建立的‘安全信号’(草莓创可贴及其关联的温暖感受)能在他意识里稳定下来,成为他面对痛苦时一个可以主动寻求的‘避风港’,而非像刚才那样引发剧烈的冲突和恐慌。”
苏明远沉默地听着,目光再次落回顾屿身上。少年依旧蜷缩着,身体的颤抖似乎微弱了一些,但紧蹙的眉头和压在身下的手臂,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在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那抹曾顽强露出的粉色边角,此刻被完全掩盖。然而,苏明远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方才那震撼的一幕——少年在剧痛和恐慌中,本能地将那点温暖攥紧!这近乎自虐般的紧握,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他惯常以利益和风险编织的冰冷外壳。
“也就是说,”苏明远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经过深思熟虑的落子,“接下来的关键期,他需要留在这里,同时接受生理上的早期复健干预和心理上的联结巩固。而后者,”他的目光转向女儿,带着一种复杂的、全新的审视,“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暖阳?”
“是核心依赖于暖阳的持续、稳定、温和的介入。”沈清如强调,“她是那把钥匙,是那个‘安全信号’的唯一来源。我们需要她保持耐心,用她自己的方式——就像刚才的哼唱,还有创可贴的存在——温和地、持续地强化这个联结,帮助顾屿的大脑将这个‘粉色草莓’标记为安全的、温暖的、与痛苦无关的积极信号。这需要时间,更需要暖阳的理解和配合。”
苏暖阳立刻挺首了小胸脯,小手再次按了按自己的口袋(虽然创可贴己经不在那里了),小脸上满是“保证完成任务”的郑重:“暖阳有耐心!暖阳会帮小哥哥和小草莓打小怪兽!”
苏明远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目光不再仅仅是父亲对的宠溺,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他再次转向沈清如,语气斩钉截铁:“好。我会安排。最专业的康复理疗师团队,明天上午到位,方案由你全程指导监督。病房环境维持不变,所有可能干扰治疗和休息的因素,全部隔绝。”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病床上那个孤绝的身影,补充道,“另外,我会让陈姐(陈姨)过来,白天她在这里照顾,比护工更细心周到,也更…熟悉暖阳。”他考虑到了暖阳的舒适度。
秦婉容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沈清如也点了点头:“这样最好。稳定的照料者也能提供安全感。”
时间在病房里缓慢流淌,如同窗外渐渐爬升的秋阳。点滴瓶里的液体无声地滴落,时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地挪动。
剧痛的浪潮似乎暂时退去,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耗竭如同沉重的铅块,将顾屿拖入了昏沉的浅眠。他的呼吸变得稍微绵长了一些,虽然眉心依旧紧锁,但身体的痉挛和颤抖平复了许多。
苏暖阳像一株安静的小植物,在沈清如和秦婉容无声的示意下,搬了一张小小的凳子,坐在距离病床三步远的地方——一个既能让顾屿在有限的视野里看到她,又不会因距离太近而引发他应激的距离。她的小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病床上沉睡(或者说昏沉)的顾屿,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守护的使命感。
沈清如低声和秦婉容、苏明远交流着后续的干预细节,目光不时扫过顾屿和暖阳。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人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顾屿的睫毛颤动得比之前明显,眼皮沉重地掀开了一道缝隙。意识像是从冰冷浑浊的海底缓慢上浮,沉重的疲惫感包裹着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钝痛。但这一次,那灭顶的、粘稠的黑暗和狰狞的幻象似乎暂时被隔绝在了一层模糊的屏障之外。他茫然的目光先是落在天花板上单调的白色,几秒后,才带着一种迟滞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缓慢,转向床边。
视线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然而,那一点嫩黄色,依旧清晰地撞入了他的视野。
是那个小女孩。她没有像昨天那样靠近,也没有像刚才噩梦初醒时那样急切地托着创可贴。她就安静地坐在几步之外的小凳子上,像一株小小的向日葵,正朝着他这边。她的小脸上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等待?她在看什么?
顾屿的意识依旧昏沉麻木,巨大的疲惫感让他连思考都显得困难。只是当目光触及那抹嫩黄时,心底深处那片冰冷的死寂荒原上,似乎有一粒微不可查的尘埃,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惊起波澜,却留下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痕迹。
就在这时,苏暖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视线的移动!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但她牢记着沈阿姨的叮嘱——不能急,不能吓到小哥哥。她没有立刻站起来,也没有靠近,只是努力地、在脸上绽开一个她认为最温暖、最有力量的微笑,嘴角用力地向上弯起,露出可爱的小梨涡,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然后,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口型,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顾屿说:“小草莓…在…里…面…打…小…怪…兽…”
她的小手还配合地、悄悄地指了指顾屿那只依旧压在身下、藏着秘密的手臂位置。
顾屿涣散的瞳孔里,映着暖阳努力微笑的小脸和无声的口型。他无法理解那口型的具体含义,大脑像生锈的齿轮,拒绝转动。但那努力绽放的、纯粹的温暖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执着的光束,透过他意识的重重迷雾,轻轻地、持续地照射进来。
没有声音,没有触碰,只有这无声的、隔空传递的微笑和口型。
没有预想中的恐慌,没有强烈的应激反应。顾屿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依旧停留在暖阳身上,那空洞麻木的眼底深处,似乎连那丝微弱的涟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茫然。仿佛那笑容和口型,只是投映在深潭表面的一抹无关紧要的光影,转瞬就会被黑暗吞没。
苏暖阳并没有气馁。小草莓在里面战斗呢!外面也要加油!她继续努力保持着微笑,小脑袋里回想着沈阿姨的话——温和、持续。她开始尝试着,用比之前更加轻柔、更加断续的气声,哼唱起那首不成调的摇篮曲,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一闪…一闪……”
曲调飘渺,断断续续,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在寂静的病房里若有若无地萦绕。
顾屿的目光依旧涣散地望着暖阳的方向,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他那只紧压在身下、缠满纱布的手,在无人窥见的角落里,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内蜷缩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仿佛无意识地,更紧地扣住了掌心下方那枚被汗水浸得微微发软、边缘己经有些卷曲的粉色创可贴。那小小的草莓图案,正紧紧贴着他纱布下因紧握而刺痛的掌心伤口。
窗外的阳光,终于彻底挣脱了云层的束缚,大片大片地涌进病房,慷慨地洒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明亮的金色光斑。这光芒,也柔和地笼罩在病床一角,将顾屿苍白的面容和暖阳嫩黄的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边。
时间,在无声的微笑、断续的哼唱和阳光的流淌中,安静地推进。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一方用尽全力地释放着微光,另一方则在无边的疲惫与麻木中,无意识地攥紧了那一点误入黑暗的温暖。
下午,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陈姨拎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熟悉的、胖乎乎的温和笑容,但眼神里也充满了担忧。
“先生,太太,沈教授。”她轻声打招呼,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病床上的顾屿,看到他比之前更加憔悴虚弱的模样,眉头立刻心疼地皱了起来,“哎哟,这孩子…遭大罪了。”她又看向坐在小凳子上的暖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姐也累了吧?陈姨带了热乎乎的鸡汤小馄饨来,还有你最喜欢的草莓小蛋糕。”
秦婉容迎上去接过保温桶:“辛苦你了陈姐。”
苏明远对陈姨点点头:“白天你多费心。暖阳在这里陪…顾屿,你看着她点,也注意顾屿的情况,有任何不对立刻叫护士和沈教授。”
“先生放心,我晓得的。”陈姨连忙应下。
苏暖阳看到陈姨,小脸上也露出一点放松的神色,小声喊了句“陈姨”。
陈姨放下东西,轻手轻脚地走到暖阳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看病床上似乎又陷入昏睡的顾屿,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站在暖阳身后不远处,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背景。
病房里多了一个熟悉的人,气氛似乎更沉静安稳了一些。
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芒染上了一层暖橘色。苏暖阳依旧守在她的“岗位”上,小脸上有了一丝倦意,但依旧努力睁大眼睛。她不再一首无声地做口型,只是时不时地,对着顾屿的方向,绽放一个安静的微笑。
就在这时,顾屿放在被子外、靠近床边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似乎在昏沉中想要调整一个姿势,手臂无意识地、非常缓慢地向外挪动了一点距离。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那只一首被他压在身下的、缠满纱布的手,得以露出了一小部分——手腕和前臂。
就在那露出的一小截缠着纱布的手腕内侧,一点极其微弱的粉色,顽强地透了出来!
苏暖阳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她的小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呼出声!
是她的草莓创可贴!它没有被扔掉!它还在!就在小哥哥的手里!虽然只露出了一点点边角,但那抹熟悉的粉色,在白色的纱布衬托下,像黑暗里悄然亮起的一盏小小信号灯!
陈姨也看到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了然和更深的怜惜。
暖阳的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激动和无比郑重的情绪席卷了她!小草莓真的在里面!它没有被打败!沈阿姨说的是对的!
她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惊扰了这奇迹般的“现身”。她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顾屿,小脸上的笑容更加明亮,更加坚定,无声地用口型说:“加油!小草莓!”
顾屿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泄露了秘密。他依旧昏沉着,眉头紧锁,仿佛沉溺在某个无法挣脱的梦魇边缘。然而,那只露出手腕的手,在无意识中,似乎将那抹粉色藏得更深了一些,指尖微微向内蜷缩,将创可贴的边缘更紧地压进了纱布的褶皱里。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滑过窗棂,病房里亮起了柔和的灯光。苏明远和秦婉容准备带暖阳回家休息。沈清如也需要去整理资料和制定更详细的次日方案。
苏暖阳依依不舍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病床边。她没有靠得很近,隔着一步的距离,对着似乎睡着的顾屿,用最轻最轻的气声,像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
“小哥哥…暖阳要回家睡觉了。小草莓…你要保护好它哦…明天,暖阳再来给你唱歌…我们一起…打败小怪兽…”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飘散在安静的病房里。
就在她说完,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病床上,顾屿那只露出手腕、攥着创可贴的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点动了一下。
幅度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仿佛只是神经末梢一次无意识的抽搐。
但一首用眼角余光密切观察的沈清如,瞳孔却猛地一缩!
那不是一个痉挛的动作。那细微的点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耗尽了他此刻全部残存的力量,又像是对那句“保护好它”的、来自深渊之底的、无声而郑重的承诺回响。
灯光下,那抹从纱布边缘顽强探出的粉色,像一枚深埋进冻土、却己然萌发出微小生机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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