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在昏沉中无意识攥紧创可贴,那点粉色从纱布边缘顽强探出。
苏暖阳屏住呼吸,像守护一个易碎的奇迹。
陈姨端来温水,暖阳学着沈阿姨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数起他的睫毛。
苏明远隔着玻璃,第一次看清少年掌心死死护住的东西。
当护士换药触碰伤口,顾屿浑身绷紧,暖阳突然哼起断断续续的歌。
那只攥着创可贴的手,竟在剧痛中微微松开了。
顾屿那根食指极其轻微的向下点动,像沉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沈清如捕捉到了这微乎其微的信号,镜片后的目光倏然一凝,仿佛精密仪器捕捉到了关键数据点。那不是一个无意识的痉挛,更像某种来自意识深渊底部的、沉重的回应,一个无声的、几乎被碾碎了的承诺。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低鸣,如同深海的心跳。灯光柔和地洒落,映照着顾屿露出的那截手腕,以及从纱布边缘顽强透出的那一点粉色边角。那抹颜色,像一枚深埋进冻土、却己然萌发出微小生机的种子,脆弱又倔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苏暖阳离开后,病房似乎一下子被抽走了某种无形的、温暖的支撑,重新被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填满。消毒水的气味无声地弥漫,包裹着病床上那个深陷在昏沉与痛楚之中的少年。顾屿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防御性的蜷缩,但那只攥着创可贴的手,在被角下露出了一小段缠着纱布的手腕。那点粉色,固执地停留在那里,像黑暗海面上唯一一盏不灭的航标灯。
陈姨轻手轻脚地忙碌着。她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顾屿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处,只轻柔地擦拭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和脖颈间黏腻的感觉。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细致和怜惜,毛巾的热度恰到好处,驱散着皮肤表层的不适,却又不会惊扰沉睡的神经。擦拭完毕,她又用棉签沾了温水,极其轻柔地润湿顾屿干裂的嘴唇。少年在昏沉中似乎感知到了这份无声的照料,紧蹙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舒展了一线缝隙。
苏暖阳第二天来得格外早。阳光刚刚爬上窗棂,给冰冷的病房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边。她的小身影几乎是贴着门缝溜进来的,脚步放得极轻,像只生怕惊扰了什么的小猫。她甚至拒绝了陈姨帮她脱下的小外套,自己笨拙地把它挂好,然后立刻奔向她的小凳子——那个距离病床三步远的“岗位”。
顾屿似乎还在昏睡,呼吸浅而促,眉心的褶皱如同刀刻。暖阳没有像昨天那样立刻尝试微笑或哼唱。她只是安静地坐下,小手放在膝盖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尤其是那只露出手腕、藏着秘密的手。她在“值班”。沈阿姨说了,小草莓在里面战斗,她要守着外面,不能让它被打扰。
时间在无声的守护和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中缓慢流淌。陈姨端来一小杯温水,示意暖阳喝一点。暖阳小口啜饮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
就在这时,顾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但在暖阳全神贯注的注视下,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紧接着,他的眼皮沉重地掀开了一道缝隙,涣散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天花板上,片刻后,才带着巨大的疲惫和迟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向床边。
他的视线依旧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浓雾。然而,那一点熟悉的嫩黄色,如同穿透雾霭的微光,清晰地映入了那片麻木的荒原。
她还在那里。
顾屿的思维如同被冻僵的齿轮,艰涩得无法转动。只有一种模糊的感知:那个小小的、黄色的影子,固执地停留在视野里,没有靠近,也没有带来令人恐慌的触碰或声音。这存在本身,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却只激起了微乎其微的涟漪。他疲惫地重新阖上眼皮,仿佛这微小的动作也耗尽了力气,意识再次沉向混沌的边缘。
“陈姨,”暖阳忽然转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小哥哥…刚才好像醒了!”
陈姨正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闻言立刻凑近看了看顾屿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暖阳亮晶晶的眼睛,慈爱地点点头:“嗯,小姐眼神真好。他需要休息,醒了也累。”
暖阳得到了肯定,小胸脯挺了挺,仿佛被委以重任的士兵。她转回头,看着顾屿紧闭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忽然想起了什么。沈阿姨说过,要“温和”、“持续”。怎么做才算温和持续呢?
她歪着小脑袋,大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沈阿姨会看小哥哥的眼睛,会记录很多很多字。她不会写字,也看不懂小哥哥的眼睛里有什么。那…她可以数东西!
一个念头像小灯泡一样在她脑海里亮了起来。她的目光聚焦在顾屿的睫毛上。好长,好密,像小刷子。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小嘴无声地翕动着:“一根…两根…三根…” 数着数着,她发现这很难,睫毛挤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她有点泄气,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沈阿姨说,重要的是“持续”!
她不再执着于精确的数字,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两片安静的“小刷子”,仿佛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她的眼神认真而纯粹,带着一种孩子气的执着,仿佛这无声的凝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传递。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苏明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隔着门上的玻璃,目光锐利地投向室内。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女儿身上,看到暖阳像个小雕像一样端坐着,目光专注地落在顾屿脸上,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神情。这神情让苏明远的心头微微一震。
随后,他的目光才移向病床上的顾屿。少年依旧昏迷着,脸色白得透明,露在被子外的手腕细瘦得惊人,上面缠绕着刺眼的白色纱布。苏明远的视线在那纱布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审视和评估。
就在他准备移开目光时,顾屿那只搭在床边的手,无意识地微微向内蜷缩了一下。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那只一首被他压在身下、缠满纱布的手,手腕的角度发生了一点变化——原本只是透出一点粉色边角的纱布缝隙,被牵扯得稍微宽了一些!
苏明远的目光骤然定住!
透过那狭窄的缝隙,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抹被死死攥在顾屿掌心里的粉色!那枚小小的、边缘己经有些卷曲的草莓创可贴,被少年骨节分明、缠着纱布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力道紧紧扣住!创可贴的一部分甚至被粗暴地揉捏着,深深陷进他掌心缠裹的纱布里,白色的纱布边缘因此洇开了一小片模糊的、极淡的粉红色——那是被紧握的伤口渗出的血丝与创可贴的颜色混合在了一起!
那场景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执拗,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又像囚徒死死攥住唯一的光源,哪怕那光源会灼伤掌心。
苏明远搭在门把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凌厉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某种被强烈震撼后的复杂情绪。他见过无数人为了利益拼死争夺的疯狂,却从未见过这样一种近乎自毁般的、沉默的紧握。为了什么?仅仅是一枚最廉价、最普通的卡通创可贴?
这少年心中的执念,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烈、更…令人心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了门把手,没有推门进去。他需要一个更冷静的空间来消化这个无声的冲击。他最后看了一眼病房内——暖阳依旧在“数睫毛”,陈姨正背对着门口整理着什么,无人察觉门外的目光。
苏明远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下午,沈清如带着一位穿着利落白色工作服、神情沉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是康复理疗师,林薇。
“苏先生,秦女士,暖阳。”沈清如低声介绍,“这位是林老师,接下来会负责顾屿早期床上的被动活动。”
林薇的目光快速扫过病床上的顾屿,评估着他的状态,眼神专业而冷静。她走到床边,声音放得温和却清晰:“顾屿?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林老师,接下来需要帮你活动一下手脚,防止它们僵硬,会有点不舒服,尽量放松,好吗?”
顾屿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睁开,也没有任何回应。他依旧沉在那片昏沉与疼痛交织的迷雾里。
林薇并不意外。她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托起顾屿没有受伤的左臂。那只手一首搭在床边,此刻被抬起,手腕内侧那抹刺目的粉色再次暴露在光线下。
暖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林薇的目光在那抹粉色和顾屿紧握的拳头上停留了半秒,职业素养让她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专注地开始工作。她的手指稳定有力,先是从顾屿的肩关节开始,做极其缓慢、幅度微小的外展和内收动作,随后是肘关节的屈伸,最后轻轻活动他的手指关节。每一个动作都控制在最小的、安全的范围内。
然而,即使是最轻柔的触碰和移动,对于此刻浑身是伤、尤其是胸腹联合伤和肋骨骨折的顾屿来说,都无异于一种酷刑。被动活动带来的牵扯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锯齿,在他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来回拉扯。
顾屿的身体瞬间绷紧!昏迷中,他的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喉咙里溢出无法压抑的、极其低哑模糊的呻吟,仿佛受伤野兽濒死的呜咽。那只被林薇托着活动的手臂,肌肉僵硬得如同石块,甚至在细微地颤抖,抗拒着外来的触碰和移动。冷汗再次从他苍白的额头和鬓角渗出。
暖阳看着小哥哥痛苦的样子,小脸揪成一团,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她求助地看向沈清如,又看看林薇,急得小脚在地上轻轻蹭着。
就在这时,林薇的动作进行到了活动顾屿的手指关节。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到他紧握的拳头。几乎是同时,顾屿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只紧攥着创可贴的右手,在剧痛的刺激和陌生触碰的惊扰下,条件反射般地、极其剧烈地痉挛起来,五指如同铁箍般骤然向内收紧!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死死地扣住掌心那一点仅有的、被他视若珍宝的粉色!
“呃啊……”一声破碎的痛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泄出,比之前更加凄厉。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和随之而来的剧痛而弓起,像一张被强行拉满又濒临崩断的弓,身体在病床上痛苦地弹动了一下。
“顾屿!”林薇立刻停止了动作,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但依旧维持着专业冷静,“放松!试着放松!不要对抗!”
沈清如也迅速上前一步,密切观察着顾屿的状态和生命体征。
暖阳再也忍不住了!看着小哥哥因紧握创可贴而引发更剧烈的痛苦,看着他那痉挛的手和痛苦扭曲的脸,巨大的心疼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急冲垮了沈清如的叮嘱。她猛地从小凳子上站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用她那稚嫩、带着哭腔又无比执拗的声音,对着顾屿的方向,断断续续地哼唱起来:
“一…一闪…一闪…亮…晶晶……”
“满…天…都…是…小…星星……”
曲调依旧不成调,甚至因为她的急切和哭音而更加破碎、颤抖,像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会熄灭。
这突如其来的、细弱却清晰的歌声,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林薇托着顾屿手臂的动作顿住了。沈清如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电,紧紧锁定顾屿那只痉挛的右手。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暖阳那不成调的、带着哭腔的哼唱响起后的几秒钟,顾屿那只因剧痛和应激而死死攥紧、指节青白凸起、甚至微微颤抖的右手,那绷紧如铁的五指,竟然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一丝缝隙!
那动作微小得如同幻觉,仿佛只是痉挛后无意识的短暂松弛。
但沈清如和林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紧握的力道,在歌声响起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妙的松懈!虽然下一刻,那手指似乎又本能地想重新收紧,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住,最终只是维持着一种略微放松的状态,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地嵌入掌心。那抹粉色的边角,在指缝间露出的部分,似乎多了一点点。
顾屿弓起的身体也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对抗的力量,微微塌陷回床铺,虽然眉心依旧紧锁,喉咙里压抑的痛哼却微弱了下去。他并没有清醒,这更像是一种深植于潜意识的条件反射——那破碎的歌声,成了他混乱痛苦的世界里,唯一能辨识的、代表“安全”的微弱信号,暂时压过了剧痛带来的防御性痉挛。
暖阳的歌声也因为这变化而停顿了一下,她睁大了泪眼朦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屿那只微微松开的手。她的小嘴微微张着,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继续哼唱。
沈清如立刻向暖阳投去一个鼓励和肯定的眼神,同时无声地对林薇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林薇心领神会,动作比刚才更加轻柔、更加缓慢,几乎是挪动一般,继续着被动的关节活动。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顾屿那只握着创可贴的右手。
暖阳收到了沈阿姨的信号,一股巨大的勇气和责任感油然而生。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更加认真地、断断续续地哼唱起来,声音依旧不大,却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挂…在天…空…放…光明…”
“好…像…许…多…小…眼睛…”
歌声稚嫩,断续,甚至有些跑调,却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丝线,温柔地缠绕在顾屿混乱痛苦的意识边缘。
顾屿的身体依旧会随着林薇的动作而绷紧、颤抖,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呻吟,但那种剧烈的、仿佛要撕裂一切的痉挛没有再出现。那只紧握着创可贴的右手,虽然依旧保持着防御性的姿态,手指却始终维持着那一点点松开的缝隙,没有再死死地嵌入皮肉。那点粉色,安然地栖息在他的指掌之间,像一个被守护的秘密。
二十分钟的被动活动,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当林薇终于轻轻放下顾屿的手臂,重新为他盖好被子时,暖阳的歌声也停了下来。她的小脸因为用力哼唱和紧张而有些发红,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顾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呼吸粗重,但眉宇间的痛苦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些。那只握着创可贴的手,也放松地搭在了身侧,指间的缝隙清晰可见,粉色的创可贴像一个疲惫却胜利归来的小兵,安静地躺在他伤痕累累的掌心。
陈姨连忙端来温水,喂暖阳喝了几口,心疼地替她擦汗:“小姐辛苦了,唱得真好。”
暖阳摇摇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屿那只放松的手,小声说:“小草莓…好像打赢了一点点…”
沈清如站在床边,目光深深地看着顾屿那只终于不再自虐般紧握的手,又看向累得小脸发红却眼神明亮的暖阳,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在她冷静的眼底闪过。这超越语言、近乎本能的联结,远比任何精密的治疗方案都更具力量。
夕阳的余晖再次染红了窗棂。当暖阳不得不再次跟着父母离开时,她走到床边,没有说太多话,只是伸出小小的食指,极其轻柔地、隔空点了点顾屿那只握着创可贴的手背,仿佛在给一个凯旋的勇士无声的嘉奖。
夜深了。VIP病房里只留了一盏角落的壁灯,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晕。陈姨在陪护椅上打着盹。万籁俱寂。
病床上,顾屿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比之前沉一些。昏暗中,他的身体无意识地动了一下,那只搭在身侧、握着创可贴的手,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全的空落。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在混沌的意识驱使下,极其缓慢地、摸索着抬了起来。
指尖先是碰到了粗糙的纱布边缘,然后触碰到了那枚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气息的粉色创可贴。
指尖在那小小的草莓图案上停顿了一瞬。
然后,那只左手笨拙地、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无力,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右手上。没有抢夺,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无声的确认和保护。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只握着创可贴的右手,连同掌心里那点珍贵的粉色温暖,一起拖拽着,挪动到了自己的脸颊旁边。
枕头柔软冰凉。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像是在积蓄力量。最终,他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将自己苍白冰凉的脸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那只叠在一起的手背上。
隔着纱布和手掌的厚度,那点微弱的暖意若有似无。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
那只叠在一起的手,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紧挨着他沉睡的脸颊。而那枚小小的、粉色的草莓创可贴,如同一个被锁进堡垒最深处的、最珍贵的战利品,安然地栖息在他交叠的指掌之下,藏进了柔软的枕畔阴影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无声流淌。清冷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痕。病房内,只有壁灯朦胧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病床一角,映照着少年沉睡中微微松开的眉头,和枕畔那只守护着秘密的手。那点顽强探出指缝的粉色边缘,在朦胧的光线下,像深埋地底却执着向上伸展的幼芽,无声汲取着这片寂静中唯一的、微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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