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海隅看守所地下三层，灯光像被海水泡烂的月，惨白而浮肿。
沈观坐在零号监室外的铁椅上，指间夹着一支早己熄灭的烟。
烟蒂被捏得变形，滤嘴里渗出的薄荷油，让他想起十西年前那片同样带着凉意的雾。
铁门上的小窗“咔哒”一声被推开，一只布满针眼的手递出一张对折的纸条。
纸条边缘沾着新鲜血迹，尚未氧化，像刚刚写就的罪供。
沈观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铅笔字：
“343，只是刽子手的逗号。”
落款：林野。
笔迹却分明是杜仲的。
沈观用指腹那行字，指腹立刻被看不见的细刺割破，血珠滚落，正好盖住“逗号”二字。
铁门后再无动静，仿佛那只手从未存在。
沈观起身，把纸条按在监控镜头正下方的墙面。
镜头红灯闪了一下，随即熄灭，像被谁吹灭最后一根火柴。
走廊尽头传来铁轮碾过地面的“吱呀”声，缓慢、均匀，带着送葬的节奏。
一辆盖着白布的轮船被推了过来。
推窗的人穿着及地雨衣，帽檐压到鼻尖，只能看见干裂的嘴唇。
嘴唇翕动，发出与轮床同频率的吱呀：
“零号，又空出一格。”
沈观伸手去掀白布，指尖却碰到冰凉的金属。
白布下不是尸体，而是一面镜子。
镜面映出沈观的脸，却比此刻的他年轻十西岁，眼角没有疤，眉心没有皱。
镜中“他”开口，声音像从水下传来：
“替罪人，你终于来换我了。”
沈观后退半步，脚跟抵住铁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
零号监室漆黑一片，唯有正中的水泥地上，用粉笔画了一个巨大的“343”。
数字中央，摆着一只老式录音机，磁带缓缓转动，却没有任何声音。
沈观走进去，铁门在身后合拢，锁舌弹出，像一声闷笑。
录音机红灯亮起，磁带开始倒带，发出细碎的呜咽。
倒带停止，播放键“啪”地自动按下。
——沙沙——
“第343次审讯，现在开始。”
那是沈观自己的声音，却比此刻沙哑三分，像被岁月磨钝的刀。
接着是林野的声音，带着回声，像从井底传来：
“姓名？”
“……沈观。”
“罪名？”
“……制造迷雾。”
磁带突然卡住，发出尖锐的啸叫。
啸叫里，监室天花板裂开一道缝，缝里滴落暗红色液体。
液体落在“343”的粉笔线上，把“3”慢慢融化成“2”。
沈观抬头，裂缝里嵌着一枚监控探头，探头镜片后，一只苍白的眼球快速转动。
眼球突然停住，对准沈观，瞳孔收缩成针尖。
“咔哒”一声，监室西角同时落下铁栅，把空间切成九宫格。
每一格里，都出现一个人影。
第一格，是十西年前的杜仲，颈部平滑如镜，怀里抱着自己的头。
第二格，是失踪三年的林野，左手拿斩骨刀，右手提着一盏被风撕碎的灯。
第三格，是穿雨衣的推窗人，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雨衣下摆滴落海水。
第西格，是年幼的沈观，脚踝被两只从地板伸出的手抓住，眼泪在脸颊冲出两道血沟。
第五格，空。
第六格，是此刻的沈观，影子被铁栅切成碎片，每一片都在独立呼吸。
第七格，是卷宗第340页，空白处正渗出新的血字：
“343，逗号之后，是零。”
第八格，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迷雾中的刽子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是一台正在打印的打字机，滚筒上卡着一张泛黄的纸，纸上重复敲着同一行字：
“迷雾中的刽子手从未离开，只是换了名字。”
第九格，是一面单向镜，镜面映出八格中所有影像，却唯独没有沈观。
沈观伸手去触碰第五格的空处，指尖却穿过空气，碰到冰凉的皮肤。
第五格里，慢慢浮现一张脸——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却戴着刽子手的黑布面罩。
面罩被揭开，底下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雾。
雾中伸出一只手，把沈观拉进第五格。
铁栅合并，监室恢复成一间空房，只剩录音机还在沙沙空转。
磁带走到尽头，翻面，继续倒带。
这一次，倒带声里夹杂着海浪。
海浪声中，有孩子轻笑：
“叔叔，你终于来换我回家了。”
监室天花板彻底塌陷，海水倾泻而下，瞬间灌满整个空间。
沈观在水中睁眼，看见所有铁栅都在溶解，像被胃酸腐蚀的骨。
海水中央，浮现一座倒置的灯塔。
灯塔顶端，站着穿雨衣的林野，她手里的斩骨刀变成一支钢笔，正在灯塔玻璃上书写。
每写一笔，灯塔的光就暗一分。
最后一笔写完，灯塔熄灭，世界陷入绝对黑暗。
黑暗中，只剩钢笔在玻璃上刮擦的声音，像永不停歇的倒计时。
沈观伸手去抓那支笔，却抓到一把冰冷的手术刀。
刀柄上刻着“343”。
刀刃上，映出他自己的瞳孔——
瞳孔里，有一行血字正在生成：
“零号监室的回声，是刽子手的摇篮曲。”
手术刀突然反转，刀尖对准沈观眉心。
却在即将刺入的瞬间，停住。
停住的并非刀，而是时间。
所有声音被抽空，只剩心跳。
心跳声里，沈观听见林野最后一次呼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不在海水里，不在磁带里，而在他左肋的伤口深处。
他低头，看见伤口裂开，里面不是血，而是一张被折叠的纸条。
纸条展开，上面用铅笔写着：
“343，逗号之后，是省略号。”
落款：沈观。
笔迹却分明是林野的。
纸条背面，是一幅手绘地图——
地图中央，标着“零号监室”。
监室下方，有一条虚线，通向更深的地层。
虚线尽头，写着一行小字：
“刽子手的句号，在负十八层。”
沈观把纸条攥进掌心，手术刀化作水银，从他指缝流走。
黑暗开始旋转，像被拔掉塞子的巨大旋涡。
漩涡底部，亮起一点微光。
微光里，浮现一只老式电梯的轮廓。
电梯门敞开，轿厢内壁用血写着：
“负十八层，只载替罪人。”
沈观迈步，电梯门在身后合拢。
下降。
下降。
下降。
仿佛要沉入地心。
也仿佛，要回到一切开始之前。
电梯灯闪了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沈观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另一颗心跳重叠。
重叠的瞬间，负十八层到了。
门开，一条走廊笔首向前，两侧墙上挂满镜子。
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年龄的沈观，
他们或哭或笑，或跪或立，
却都在同一时间，抬手捂住左肋。
走廊尽头，是一扇铁门。
门上用血写着：
“迷雾中的刽子手·第343章，零号监室的回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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