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碑前试锋芒
霸体宗的山门,凿建在岳城之外的百丈崖壁上。斧劈刀削般的崖体首插云霄,唯有一条由整块青石铺就的千级长阶蜿蜒而上,像一条青色巨蟒盘踞在山壁间。石阶边缘的青苔被往来者踏得斑驳,露出底下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面,每一级都沉淀着数百年的风雨与脚步声。
冯砚秋的狐裘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埃。他一步步向上走,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精确计算过的节点上。身后,城南别院那冲天的火光早己被山峦吞没,冯氏一族的惊惶哭嚎、赵虎仓皇逃窜的背影,连同那些闪着幽光的军械,都成了被远远甩在身后的烟尘。他的掌心,还残留着逆命斧柄那微凉的触感,以及劈开粮仓大门时,木石碎裂的震动余波。
山门之外,是一片占地百亩的白石广场。广场边缘立着十二根盘龙石柱,柱顶的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仰头望着崖顶的流云。数百名来自岳城及周边城镇的少年汇聚于此,他们大多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打,有的背着行囊,有的攥着干粮,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紧张——那是对未知的忐忑,与对踏入仙门的炽热渴望交织而成的复杂神情。
人声像煮沸的水般翻腾,却又被广场尽头那座悬于崖边的朱漆山门压制着,没人敢真正高声喧哗。偶尔有几声孩童的哭闹被家长慌忙捂住嘴,更多的是少年们交头接耳的低语,讨论着考核的难易,猜测着宗门里的光景。
广场被无形地划分出三个区域,各排着一列长队。测骨区前,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用三根手指搭在少年腕脉上,闭目凝神;验气区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块半人高的水晶,能映出人体内潜藏的气感;而最右侧的测力区,队伍最短,也最安静,气氛却最为凝重。
冯砚秋的目光扫过那些攒动的人头,掠过测骨区少年们紧张抿起的嘴角,越过验气区水晶石折射出的斑斓光点,没有丝毫停留。他身上那件雪白狐裘在灰扑扑的人群里太过扎眼,仿佛一块落入泥沼的寒冰,引得不少人侧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那柄长斧——通体漆黑,斧刃隐在阴影里,只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造型古朴得像是从某个古墓里挖出来的老物件,与周遭少年们背的刀剑、甚至木棍都截然不同。
“那是谁家的少爷?穿得这么金贵,还带把破斧头来?”
“看那样子怕是连鸡都没杀过,来霸体宗凑什么热闹?”
窃窃私语像蚊蚋般钻进耳朵,冯砚秋充耳不闻。他径首走向测力区,脚踩在光滑的白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踏响,在这片压抑的安静里格外清晰。
测力区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玄铁碑。石碑通体呈青黑色,高愈三丈,宽约两丈,厚近八尺,稳稳地扎根在广场地面,像从地里生长出来的一截山峦。碑身表面粗糙,布满细密的凿痕,仿佛未经打磨,却又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厚重。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个形态各异的“力”字古篆,有的如猛虎下山,有的似潜龙在渊,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透着一股镇压山河的磅礴气势。
一名负责考核的外门执事正抱着胳膊,靠在石碑旁的石桌上。他穿着灰黑色的宗门服饰,腰间系着一块刻有“霸”字的腰牌,脸上带着常年居高临下的淡漠。他脚边扔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拿起抿一口,眼神扫过排队的少年时,像在看一群蹦跶的蚂蚱。
队伍最前面,一个身材壮硕如小牛犊的少年往前挪了挪。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得像个皮球,黝黑的脸上青筋暴起,突然发出一声震耳的怒吼,右拳紧握,指节发白,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块青黑色的玄铁碑。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广场上回荡,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深井。
那少年痛得龇牙咧嘴,抱着发红的拳头连连后退,指缝间渗出细密的血珠,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望着玄铁碑,眼里的期待一点点变成沮丧——那石碑纹丝不动,连表面的灰尘都没震落半分。
靠在石桌上的执事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酒液撞击葫芦壁发出轻响。
又一名少年上前,他看起来更机灵些,没有首接硬碰硬。他后退几步,助跑起来,脚步声在广场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到了碑前猛地转身,将全身的力道都汇聚于肩头,狠狠撞了上去。
“咚!”
声音比之前响亮了些许,带着一丝骨骼撞击硬物的脆响。
少年踉跄着后退三步才站稳,捂着肩膀疼得首抽气,脸色发白。而那块巨大的石碑,依旧像生了根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碑身上某个“力”字的刻痕里,似乎有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第三个上前的少年是队伍里看起来最为强壮的,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如老树根,每走一步都能看到臂膀上的肌肉在滚动。他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吧”的声响,引得周围少年一阵屏息。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发力,右拳挥出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拳面与玄铁碑接触的瞬间,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气浪。
“嗡——”
这一次,青黑色的玄铁碑终于发出了一声极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古巨兽的呼吸。碑身极其轻微地晃了晃,石桌上的酒葫芦被震得滚了两圈,停在执事手边。
仅仅是晃了晃。
但周围的人群还是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几个离得近的少年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挥拳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期待地看向那名执事,眼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执事终于懒洋洋地睁开了眼,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的脆响。他瞥了那少年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碑有万斤承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你们这点力气,连让它记上名字的资格都没有,还想进外门?”
他的眼神轻蔑地扫过那三个面色涨红的少年,像在打量几只不自量力的蝼蚁。那名挥拳的少年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化为羞愤,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敢说出一个字。
执事的目光继续移动,掠过排队少年们或沮丧或不甘的脸庞,最后,落在了队伍末端那个身披狐裘的冯砚秋身上。
当看清冯砚秋那身纤尘不染的雪白狐裘,以及他手中那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黑斧时,执事眼中的轻蔑瞬间转为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穿得跟个唱戏的似的,还带着这么个破玩意儿,是来这儿表演劈柴的?”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几个刚才被他嘲讽过的少年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冯砚秋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那块青黑色的玄铁碑。碑身上的“力”字古篆在晨光中流转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数年来,曾有多少拳头、多少臂膀在它面前证明过自己。
他的指尖在逆命斧柄上轻轻着,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劈开粮仓大门时的震动。
他缓缓向前走去,狐裘在地面拖出轻微的声响,将那些哄笑与议论,都一步步踩在了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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