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嗡鸣如同毒蜂振翅,穿透陋巷湿冷的空气,极其精准地钉在了“回春堂”破败的门板上!
老郎中耷拉的眼皮只是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那副烂醉如泥的死狗姿态,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锋芒只是错觉。他甚至连抓着酒葫芦的手都没抬一下。
然而,陈浊的心却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嗡鸣他太熟悉了!这是某种追踪器物锁定的信号!山上的夜狩有罗盘,镇上这些黑衣人显然有更首接的手段!
没有丝毫犹豫!强烈的求生意志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剧痛!陈浊用唯一完好的左手死死撑着冰冷肮脏的地面,如同拖着一个千斤重的废铁石像,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向老郎中指向的那个幽暗门洞!
身体蹭过墙角堆积的霉变草药包,带起一股呛人的灰尘。刚越过那道低矮门框,扑面而来便是更加浓郁、近乎令人窒息的尘埃味、朽木味和……生铁锈蚀的腥气!
这是一间极其狭小的柴房。没有窗户,只有几缕微弱的油灯光线从门口漏入。墙壁糊满厚厚的油烟黑垢,几根朽烂歪斜的木梁支撑着屋顶。整个空间大半被堆砌得杂乱无章、积满灰尘的柴薪占据,只在角落勉强容身。
柴房深处堆着的柴禾很杂,除了常见的枯枝,还有许多劈砍成型、却同样布满灰尘蛛网、散发着铁锈和机油味道的厚重木块——那是用作大型锻造风箱活塞的木料,显然此地也兼着堆废弃物的杂役角色。
追兵瞬息即至!
陈浊甚至能听到外面陋巷口传来的、至少西五个以上的、迅速接近的沉重脚步声!那声音比山上那些杂鱼沉稳太多,每一步都带着冰冷的节奏感!
他猛地一头扎进角落那堆最厚实、混杂着朽木与厚实风箱活塞杂料的柴垛之下!冰冷粘腻的灰尘蛛网糊了一脸。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蜷缩起身体,将自己深深埋进柴垛狭小的空间里,同时疯狂地催动“残烬引”!
观想——冰冷残碑屹立!燃尽星尘无声飘散!
意念沉浸——如同真正的灰烬,融于尘土!意识下沉——如同将自己化为冰冷顽石的一部分!每一次呼吸,都试图将生机压缩到那一点灰烬星芒中去!
心跳被意志强行压下!血液流速似乎都变得极其缓慢!右臂那如同冻结玄铁般的麻木与内里角力的低鸣也仿佛沉寂下去。整个人,如同被遗弃在岁月长河底部的枯朽木石。
吱呀——!
前堂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败门板,被人猛地一脚从外面踹开!朽木碎裂的刺耳声响打破了陋巷的死寂!
咚咚咚!
沉重的皮靴毫不留情地踩踏进来,带来浓重的泥腥和冰冷的杀伐气息。油灯昏黄的光芒被涌入的人影拉得摇曳不定,在布满了污迹的墙壁上投下数道扭曲诡异的巨大阴影。
至少五个人!全部身穿紧束的黑色夜行劲装!肩头不起眼处,隐隐有某种细小狰狞的兽形绣纹。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脚步沉稳无声,腰间赫然佩着一柄样式奇特、刀柄盘绕着冰冷细蛇纹路的短刃,而非雁翎刀。他左手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状器物,那罗盘此刻竟散发出微弱的血色光芒,盘心一枚细小的漆黑指针正疯狂地旋转着,发出更加尖锐的嗡鸣!
嗡鸣声如同实质的钩子,死死锁定柴房方向!
柴垛深处,陈浊的心脏几乎停跳!那罗盘的锁定感如此清晰,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脖颈!他死死咬住舌尖,强行维持着那近乎自残的意识沉潜观想。
“搜!人就在里面!”一个黑衣人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目光如同利刃扫过空无一人的逼仄前堂,最后牢牢钉在通往柴房的门洞上。
没有立刻冲入柴房。五名黑衣人如同配合默契的猎犬,瞬间占据了前堂入口和几个便于出手的角落,封死了所有可能的出口。他们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精锐特有的冰冷效率。
为首持罗盘的高大黑衣人冷冷地朝着柴房入口抬了抬下巴,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去。格杀。东西带出来。”他手中的罗盘上,那枚疯狂旋转的血色指针,嗡鸣声己尖锐到如同鬼嚎,精准地指向柴堆!
得到明确指令,门口两名眼神冷酷的黑衣人毫不迟疑!铮!短刀出鞘的细微摩擦声几乎被罗盘嗡鸣掩盖!两人如同离弦的箭,一左一右,瞬间扑入那个黑暗的柴房门洞!
动作迅如鬼魅!刀锋切开腐朽的空气!
柴房狭窄!那两人身形刚没入黑暗,手中短刀己然带着冰冷的杀意,劈向视线内唯一可能的藏身之处——那堆杂乱的柴垛!
刀光一闪!如同惊雷劈落!
噗!噗!噗!噗!
柴垛被锋利的短刀瞬间削飞一大片!干燥腐朽的木柴碎片和浓密的灰尘如同扬起的雪雾般爆散开来!
陈浊蜷缩的身体猛地暴露在一小片月光似的微光下!他死死闭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本能地绷紧到极致!石化的右臂僵硬地贴在地面!那恐怖的罗盘锁定感如同实质的砝码压在他的灵魂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冰冷刀锋掠过空气斩断他头顶数根枯枝的锐利风压!肌肤处起了一层细密的寒栗!
结束了?暴露了?
然而!
就在刀锋距离陈浊的后心要害仅有咫尺之遥的瞬间!
嗡!!!
那高大黑衣人手中紧握的罗盘,盘心那枚疯狂旋转的血色指针,突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咽喉!
嗡鸣声戛然而止!
指针从极动瞬间变为死寂!
盘面所有的血色光芒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
黑黢黢的盘体,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如同最精准的仪器瞬间失灵!
扑入柴房的两名黑衣人挥出的刀势瞬间凝滞!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冰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疑和不解!目标的“气息”竟在他们出刀锁定的最后一刻,诡异地……消失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黑衣人惊疑不定、柴房内尘土弥漫的死寂时刻!
前堂!
“呯!!!”
一声巨大的、酒葫芦重重砸在木桌上的爆响猛然炸开!声音之大,几乎震落房梁上的积尘!
紧接着,一个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猫般的嘶哑咆哮,带着滔天的酒气和刻薄到极致的怒意,轰然席卷了整个破败医铺,也悍然灌入柴房!
“哪来的狗崽子!!!吵吵什么?!老子刚他娘的做上神仙好梦——三清祖师爷正端着琼浆玉液给老子倒酒呢!全让你们这帮挨千刀的丧门星搅合了!!!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骂声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被严重侵扰后的滔天暴怒和不共戴天!伴随着这咆哮声,是更加猛烈的桌椅杯盘被粗暴推翻摔打的噼里啪啦声响!
“谁家的狗窝没拴好绳子!!放你们出来乱咬人?!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嗯?!晦气!真他娘的晦气!滚滚滚!!!再不滚老子抄药锄刨了你们这群瘟生的祖坟!!!听见没有?!滚——!!!”
声如夜枭,破锣刮铁!污言秽语中带着一股泼天悍勇、生死看淡的泼皮无赖劲头!更有一种光脚不怕穿鞋、连天王老子都敢捅三刀的混不吝!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泼天骂战,混杂着酒气和摔打声,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瞬间将前堂那几名训练有素、却显然没经历过此等市井恶战阵仗的黑衣人给骂懵了!包括那持罗盘的高大首领。
五人如同被无形的巨石砸中,动作都僵了一瞬。
柴房门口那两名持刀的黑衣人也猛地顿住!冰冷的杀气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荒诞不羁又暴戾无比的市井恶气冲得七零八落!他们不是不敢杀人,但这种被指鼻子骂到祖宗十八代的阵仗……实在太突破想象!罗盘的骤然失灵,本就让他们心神动摇惊疑不定。
柴垛之下。
死里逃生的陈浊甚至忘记了呼吸!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一条缝!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破布!刚才那刀锋临体的冰冷触感仿佛还印在皮肤上!
借着门口透入的微弱光线和散落的灰尘空隙,他的目光死死盯住刚才最先冲入柴房、此刻离他最近、背对着他的那名黑衣人腰间!
就在那黑色劲装的皮带上,赫然系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令牌材质非金非木,边缘镌刻着极其狞厉、如同活物嘶吼的不知名兽首浮雕!而在那咆哮的兽口之下,用极其古老、充满肃杀之气的篆文,深深烙印着一个血红色的冰冷大字——
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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