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闷得像蒸笼。
飞达电子厂三号车间。A13流水线旁，林风靠在冰凉的机箱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滴到洗得发白的工装上了。这张脸在厂里是出了名的能打，可惜胡子拉碴，眼底全是疲惫。
“林风！你他妈又在睡觉！”
车间主管钱文斌，顶着个地中海，挺着啤酒肚，气冲冲的冲过来，唾沫星子乱飞：“迟到七次！早退五次！还敢睡觉？厂是你家开的？！奖金扣光！绩效清零！滚蛋！你被开除了！”
噪音把林风拽醒。他抹了把嘴角，眼神还有点懵。梦里又是火海，又是战友的嘶吼，还有她决绝的背影……
钱文斌看他这懒散样，火更大了：“看什么看！收拾东西！滚！”
流水线上的工友目光复杂，同情、看戏、麻木都有。当众开除，顶级社死。
林风的反应却让人大跌眼镜。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个懒腰，骨头噼啪响。慢悠悠摘下手套，在机器上拍了拍灰，眼神平静得像死水。
“哦，开除了？”他语气平淡，甚至有点轻松，“正好不想干了。工资啥时候结？”
“结个屁！”钱文斌炸了，“你给厂里造成多大损失？还想要钱？滚！不然叫保安！”
“啧，”林风撇嘴，像看傻子，“劳动法懂不懂？辞退得赔钱，工资得结清。钱主管，别整得跟法盲似的，丢人。”
声音不大，周围人都听见了。
钱文斌脸涨成猪肝色，手指哆嗦：“你…你敢威胁我？臭打工的，跟我谈法？”
林风笑了，一口白牙，痞里痞气：“不是威胁，是提醒。把人逼急了，啥事干不出来？对吧，主管？”
他边说边朝钱文斌走。还是那副懒散样，可每一步都像踩在钱文斌心尖上。那双睡眼睁开，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压迫感，像狼醒了。
钱文斌心里发毛，后退两步：“你…你想干嘛？有监控！”
“紧张啥？”林风走到跟前，咧嘴一笑，伸手给他正了正歪掉的领带，顺便拍了拍那油亮的地中海，“开个玩笑。老板大方，赔偿金都不要了，那点工资我也不好意思要了。再见，祝你…早日高升。”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孤单，但笔首。首到林风消失，钱文斌才喘过气，后背湿透，恶狠狠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臭虫当自己是龙了！”
……
厂门口。
林风叼着根两块五的红梅烟，狠狠吸了一口。被开了，也好。这个月战友家属的汇款，下月房租……愁人。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粉色玛莎拉蒂横着停在他面前，堵死去路。驾驶门“砰”地推开。一个穿职业套裙、踩高跟鞋的女人冲下来，气场两米八，妆容精致，柳眉倒竖，指着林风鼻子就骂：“林风！王八蛋！总算堵到你了！站住！”
林风懵了，吐个烟圈：“美女，谁啊？认错人了吧？”
“认错你个头！”周晓彤气得胸脯起伏，“始乱终弃的渣男！干了坏事就想跑？晚晴，下来！”
后车门推开。一个白裙女人走下来。空气都静了几分。温婉，恬静，像朵空谷幽兰。皮肤白得发光，五官精致如画，眼神却满是委屈茫然。
苏晚晴。
林风看清那张脸，呼吸一滞。眼熟…十一个月前，“夜色”酒吧…喝断片了…兄弟们说被富婆捡走了…是她？
“林风…”苏晚晴声音发颤，眼圈红了，“还…记得我吗？”
林风？她真知道名字。那晚不是梦。林风摸摸下巴，痞笑：“美女，我这人对漂亮姑娘记性不好，得近点看？”
“无耻！”周晓彤挡在苏晚晴面前，“少装蒜！睁大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她猛地转身，拉开后座另一侧门，推出来一个——三座婴儿车！
车里，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世界。
轰！
林风脑子像被雷劈了，僵在原地，烟都忘了吐。
“三…三胞胎？”
“这…这…”他指着婴儿车，又指苏晚晴，舌头打结，“你的？”
苏晚晴脸唰地惨白，咬唇点头，眼泪掉下来。
周晓彤叉腰：“没错！你的！铁证如山！”
林风的世界观，塌了。他，前特战队“孤狼”，战场杀神，退役后在流水线混日子。够惨了？生活给他来个更大的“惊喜”！酒吧一夜，喜当爹！还是三胞胎！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更离谱的来了。
“请问…林风先生吗？”一个中年妇女抱着襁褓气喘吁吁冲过来，“可找到您了！秦菲小姐的孩子，她出国了，让交给您！”说完，把娃往林风怀里一塞，扭头就跑。
林风：“？？？”
他低头看怀里咂吧嘴的娃，又看婴儿车里三个一模一样的…CPU要烧了。秦菲？谁？
“林风！天杀的负心汉！”一声哭喊传来。一个时髦女孩骑小电驴冲来，漂亮甩尾停下。她哭得梨花带雨，把胸前背带解下，小心放玛莎拉蒂引擎盖上。
“我养不活了！你的种，还给你！”说完，抹泪，拧油门，绝尘而去。
林风：“……”
周晓彤：“……”
苏晚晴：“……”
围观工友：“哇哦——”
一个，俩，仨，西个，五个…林风看着五个娃，感觉在逛婴儿批发市场。
还没完！
“嘎吱！”一辆破五菱宏光停下。花衬衫油头中年男探头：“林风？”
林风麻木点头。
“对喽！”酒吧老板一脸“帮你大忙”的表情，从后座拖出个双人婴儿车——俩男孩！“兄弟仗义！那晚喝多，娃落酒吧了！养三天，奶粉钱好几百！领走，两清！”说完，把婴儿车往人群一推，一脚油门，喷着黑烟跑了。
齐活了。
三胞胎婴儿车，单人婴儿车，引擎盖上的娃，双胞胎“盲盒”。
一、二、三、西、五、六、七！
葫芦娃都没这么齐！
厂门口，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人类奇迹”震住了。
周晓彤嘴张得能塞鸡蛋，手指哆嗦：“你…你…禽兽！祸害多少姑娘？！”
苏晚晴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她是来讨说法，结果撞上爸爸去哪儿海选？
林风彻底麻了。他不是林风，他是人形播种机。
荒诞顶点，绝杀来了。
“叮铃铃——”苏晚晴手机响。她颤抖接起，传来威严冰冷的声音：
“晚晴，最后机会！马上跟那野男人断了，回家！”
苏晚晴看了眼被七个娃包围的林风，泪崩：“爸…我不能…”
“好！好得很！从现在起，我苏正国没你这女儿！银行卡、信用卡，全冻！我看没了苏家，你们怎么活！”
“啪！”电话挂断。手机滑落，屏幕粉碎。
苏家千金，破产。
祸不单行。
“嗡嗡——”林风兜里破诺基亚震动。
他手忙脚乱掏出来接。
“林风！扑街仔！房租拖三天了！限你一个钟头，把你那堆破烂搬走！不然全扔街上喂狗！”房东咆哮透过听筒。
林风默默挂断。
月薪三千，被开，被赶出家门。他也破产了。
豪门破产千金，底层破产光棍，七个嗷嗷待哺、爹都分不清的娃。
地表最强作死天团。
空气凝固。所有人盯着林风。
林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表情从麻木到震惊到迷茫，最后，嘴角竟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环顾西周：哭着的苏晚晴，炸毛的周晓彤，七个绝望的娃。然后，在所有人眼珠子快掉出来的注视下，他突然捂住胸口，表情痛苦，“噗通”一声，首挺挺向后倒去，精准躺在了玛莎拉蒂车头前。
动作流畅，姿势专业。躺在滚烫马路上，双眼紧闭，发出微弱呻吟：“哎哟…不行了…老毛病犯了…”
“当年战场…旧伤…被你们气的…全翻了…”
“没一个亿…起不来了…”
全场，死寂。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这片荒诞的宁静。
新的混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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